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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7:03:30 作者: 沈明笑
    因為你呀。

    祁川沒想深究這個問題,但是他鬼使神差地側過額角有傷的那半邊臉,把頭歪向他,就像在說,你幫我啊。

    郗白呼吸都快停了。

    後來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抖著手撕開創口貼,然後仰著臉小心地貼住祁川的傷口的。他只知道一輩子太長,他想在這時就蓋棺定論他此生無憾。

    第十二章 特別

    從觸碰到祁川額頭的指尖開始,郗白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才降了溫的身體仿佛又要燒起來。再一次,太近了,喜歡一個人原來是如此令人窒息的事情。可就算早有數不盡的前人形容過愛一個人的艱難,還是有無數人願意前赴後繼,以身涉險。

    他也願意。

    郗白輕而又輕地貼住祁川額角的破口,與此同時祁川的眼睛半閉著,一邊嘴角微微上挑。氣氛好到甚至有點怪異,怪異的是兩個少年之間居然形成了一種靜謐中摻著曖昧的氛圍,哪怕只有其中一方心懷不軌。

    郗白下意識地啟唇,一張一合,最後還是無聲地閉了起來。這不是錯覺。祁川這回確定了,他看得很清楚。他記得他從認識郗白以來,偶爾有聽到過他輕咳時嗓子間發出的聲音,加上郗白總是給他一種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的感覺……

    他忍不住問出聲,「你……」

    郗白退開了一些,睜著那雙清亮的眼睛認真地望著他。沒有鏡片的阻擋,月光落在他的眼睛裡,像一汪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雨水。他把本子墊在腿上,祁川看到他寫下了一個問號。他知道無論他問出什麼,郗白都會事無巨細地回答,但祁川沒想到自己也會猶豫,為對方對他的這份信服感到隱隱的心疼。

    「你其實是可以出聲的對嗎?」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里難得帶上了小心。

    郗白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

    我其實--

    他握著筆的手頓了頓,一筆一划地寫道:我其實不是啞巴。

    除了親人、主治醫生和部分老師以外,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個事實:郗白不是天生的啞巴,也沒有後天受過傷。他的嗓子和聲帶都健康完整,不能說話只是心病。

    郗白毫無意外地見到了祁川驚訝的表情。

    祁川在網吧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見過太多事了,在人間深處活過,怎麼會不懂人情世故,他很快就想到了這估計是心裡創傷導致的癥結。他在好奇,但同時他也在想,問深了真的好嗎?

    他收起了驚訝的神色,沒有再接著問下去了,郗白也心領了他的這份體貼。不良少年不是真的恣意妄行,肆無忌憚,在他的眼中祁川也是王子或紳士。以後再說吧,如果他們真的熟悉到可以互相袒露傷疤,把自己最難堪的過往拿出來分享,到時候……到時候再說。

    自然而然地以半晌沉默來作為消化和過度,郗白又起筆緩緩在紙上寫:SJY還好嗎?

    他不知道施鈞洋的名字具體是哪三個字,所以寫了縮寫。介於他不好細說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探祁川,拿共同知曉的人來延續話題是相對來說簡單的事。

    祁川嗤笑了聲,「沒事,他是打不死的小強。」

    不良又恢復了不良的表情,對他們來說小打小鬧的確是家常便飯。郗白想說能不能以後儘量少動手啊……但這樣說教似的言論祁川應該已經聽到厭煩了,能聽進去勸的話他就不是現在的祁川了。

    那,你的比賽?

    「趕上了,沒事。」祁川輕描淡寫道。

    郗白點了點頭。祁川他們都沒受很嚴重的傷,比賽也沒耽誤……那就好。

    祁川仿佛聽到郗白舒了一口氣的聲音了,他望著他寧和的側臉,問出了他今天一直想問的問題:「倒是你,嚇著了嗎?」

    沒想到他會過問自己,郗白淺淺地笑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有點。

    郗白可不會直說他有擔心到失眠,但祁川也不信他只是「有點」嚇著。

    所以即使害怕,你也要這樣呆在我身邊嗎?

    祁川的心裡蹦出了這樣一個在他自己看來十分奇怪的問題,奇怪又矯情。可能是因為郗白太特別了,雖然人都是特別的不可替代的,但郗白的特別將別人甩了很遠。白紙一樣的男孩,城牆比別人厚,防禦卻比別人淺,看上去膽怯懦弱,又正在靠近別人都靠近不了的不良的自己,果然人有多複雜就有多美麗。

    --祁川在一片嘈雜中注意到了最無聲,最沒有存在感的那一個,然後又倏地發現,他心裡那團常年躁動不安的火焰,郗白用一隻慢慢寫字的手就可以熄滅。

    不只一個人在貪戀這月夜,而是兩個人都喜歡這樣靜謐的時光。祁川若有所思地看著郗白攤在腿上的本子,還有上面清秀的字,視線又掠過他柔軟的發梢和泛紅的耳廓。

    他朝他伸出了手。

    「手機帶了吧?」

    他習慣於在鍵盤上飛舞的修長手指,此時還留著昨天打架留下的痕跡。郗白心裡一悸,乖乖從書包里拿出手機放在他手心。

    果然手機連也是白色的,祁川接過按了按,忍不住嘮叨道,「以後不要把手機隨便借給不熟的人啊,對了,路上碰到陌生人找你借錢也是,當然我除外……嘖你怎麼密碼都不設一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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