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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59:44 作者: 橘花散里
    「上京軍田芳將軍,穩重謹慎。」

    「南威軍向猛龍將軍,經驗豐富!」

    「……」

    所有人都知道還有一個更適合北方戰場的前將軍。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她的名字。

    千百年,古老的土地上產生許多傳統,縱使風吹雨打,戰火摧殘,改朝換代,依舊牢牢地傳承下來,刻入每個人的骨髓里,組成牢不可破的鐵籠。比如男人是鋼,女人是水,男主外,女主內,男人養家,女人持家,男人應該保護女人,男人必須比女人強,男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若是將這些規矩反過來,不止是刺痛每個男人的心,就連很多女人都無法接受。

    突破鐵籠的人已淪為滑稽丑角,受天下人嘲笑。

    剩下的人,為了臉面,為了風骨,哪怕用血去拼,用頭顱去換,他們維護著古老的規矩,堅守著尊嚴的底線。

    「南平郡王覲見。」

    一聲呼傳,丑角登場。

    從不上朝的夏玉瑾穿著紫紅郡王袍,在鄙夷、嘲弄、不屑、輕視或是扼腕嘆息的視線中,施施然而來。渀佛被風吹吹就倒的瘦弱身子,漂亮到有些靠不住的臉蛋,明亮的雙眸中布滿血絲,表情是難得的肅穆認真,讓人恍惚見到了前安王,鞠躬盡瘁,為國奔波的影子。

    他無視眾人,直徑上前,高舉牙笏,跪向九龍金階,呼:「臣夏玉瑾,請前將軍葉昭重披戰袍,統虎狼大軍,收復江東,還大秦山河。」

    皇帝猛地睜開眼,精光四射,掃向群臣。

    最難說出口的名字終於被揭了出來。

    胡相爺支支吾吾地說:「朝令夕改,舉薦自己人,不好不好……」

    劉太傅結結巴巴道:「這個,牝雞司晨,天下大亂,不好不好……

    「郡王爺,你堂堂爺們,不保家衛國罷了,哪有推自家媳婦上戰場的?」

    「婦人不干政,祖宗規矩不能改。」

    「聖旨都能造假,那塊江東發現的破石碑如何斷定真偽?但知東夏婦女騎烈馬,挽強弓,披甲上陣,為何不見老天降罪?前朝秦玉女將軍,替丈夫鎮守川西,聲名赫赫,有何不妥?葉將軍生於北方,長於北方,熟知北方戰局,得北方將士心,勇猛無雙,善用奇兵,精通布陣,曾與伊諾交過手,還有比她更適合的征東人選嗎?」夏玉瑾深呼吸一口氣,「沒錯,我是老婆奴,是懦夫,是窩囊廢,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可是沒關係!天下人愛笑就盡情地笑去吧!我只知道,北街牛角胡同里,有位七十歲的老母親,她的四個兒子都葬身在江東戰場,她已哭瞎了眼睛,金錢巷裡錢富貴去了,他的新婚三日的媳婦成了寡婦……」他的臉漲得通紅,「我夏玉瑾沒讀過幾本書,不懂規矩,不懂政事。你們卻是從秀才一路苦讀上來,才高八斗的能人,睜開雙眼,看看失去兒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親的孩子。然後拋開可笑的規矩,摸著良心,回答我,葉昭是不是最適合的征東將領?!」

    朝野沉默,幾位自家子弟在江東苦戰的官員,悄悄扭頭,拭去眼角淚痕。

    皇上緩緩開口,「封葉昭為征東大將軍,鄭子龍為副將,調漠北軍,征討東夏,收復山河。」他見百官里有人還想開口,長年累月的憋屈湧上心頭,怒砸龍膽,拂袖痛斥,「非牝雞司晨,是爾等滿朝男兒不如一婦人!祖宗聖明,若天欲因女子出征降罪大秦,就放馬來吧!朕一人承擔!」

    天子動怒,百官噤聲,皆呼萬歲。

    夏玉瑾直直俯□,磕頭謝恩。

    退朝,走出宮門。

    夏玉瑾方鬆開握緊的拳頭,幾道指甲痕深深勒入肉,幾乎勒出血痕來。

    不能不為,不得不為。

    他成功地完成了應盡的任務。

    殘忍地將他最心愛的女人推上萬劫不復的戰場。

    接下來,還能做什麼?

    被嬌慣長大的幼苗,拉不動弓,扛不動刀,他是個廢物!他是全天下最廢的廢物!

    阿昭說:【他現在是只沒褪去絨毛的雛鷹,可是雛鷹終歸會張開翅膀,像所有雄鷹般衝上藍天。】

    阿昭,你錯了。

    夏玉瑾扶著宮牆,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的無力。

    我們真的可以並肩齊飛嗎?

    100.踏上征途

    葉昭靜靜坐在花廳內,身著鑲銀獸面鎖子甲,羽飾九曲銀盔整整齊齊放在案上,她正一遍又一遍擦拭銳利的寶劍,動作緩慢穩重,仿佛在保養最精細的古董。

    秋華秋水姐妹,帶著包裹,穿著戰甲,一前一後闖進來,紅腫著雙眼,堅毅道:「將軍,這次出征,帶上我們!」

    葉昭輕輕地搖搖頭。

    秋華叫道:「父仇不共蓋天!」

    秋水低聲:「將軍你是過來人,明白的。」

    葉昭沙啞著開口:「你們父親委託我,為你們找到幸福。這是他請求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我必須執行。」

    兩姐妹一左一右拉著她的袖子放聲大哭:「求求你,讓我們去吧。父親慘死,還留在後方乖乖嫁人,我們做不到。就算你不讓我們去,我們也會跟著去!哪怕被將軍打瘸腿,打斷手,爬也要爬去江東!」

    葉昭看看她們臉上不容置疑的決心,嘆了口氣:「只准去一個,另一個留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須聽郡王的話,留在上京,安分嫁人,為你爹完成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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