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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59:44 作者: 橘花散里
    他夢想衣錦還鄉,孝順父親。

    可是,鄉在哪裡?父親在哪裡?

    回不去了。

    再也不回不去了。

    新鮮的空氣湧入胸腔,恐懼消散,痛苦撕裂心扉,眼淚終於大滴大滴地落下。

    十六歲的大男孩,終於抱著膝蓋,哭得聲嘶力竭。

    葉昭默默地在他身邊坐了一夜,不說話,不落淚,只看著手中寶劍,不知在想什麼。

    空氣是沉甸甸的悲傷。

    黎明破曉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從小我就痴迷習武,可是父親說我是女人,縱使變得再強,將來也要被關入四面圍牆一面天的宅子裡,武功練得再厲害,除了讓夫家嫌棄,沒任何作用。」

    胡青驚愕抬頭看向她。

    葉昭的聲音很冷靜,仿佛在述說與己無關的事情:「我自詡天賦比男人高,學得比男人好,比男人更努力,這樣的結果叫我如何甘心?所以我痛恨父親,痛恨女兒身份帶來的束縛,甚至痛恨整個葉家和漠北。每天帶著狐朋狗友,胡作非為,逞凶好鬥,在惡棍們的崇拜中,用暴力得一時快樂,甚至不管不顧地偷了父親的軍符,偽造書信,帶了兵去打仗,想給他添堵,想證明自己比男人更強……以為這樣就可以掙開身上的蠶繭,得到解脫。」

    只有撕心裂肺的痛,才能讓不成熟的孩子一夜長大。

    葉昭拂過劍上刻著的「昭」字,輕輕地說:「趕回葉府時,母親還有最後一口氣,她將父親最珍惜的寶劍交給我,告訴我,我才是父親最自豪的女兒,也是最捨不得的女兒。葉家在戰場上死的人夠多了,所以父親希望我不要像哥哥那樣用命在戰場上搏殺,而是像普通女孩兒那般嫁人,得到簡單的幸福。」

    母親說不要復仇,快點逃,向西逃。

    雍關城的西面就是蒙祈鎮,蠻金尚未追到。

    趁破曉時分,人們警惕心最低的時候,快點逃。

    雍關城的大火漸漸熄了下去,家園燒得差不多了,活著的人也不多了,剩下的只有仇恨。

    父親,對不起。

    你的遺命,我暫時無法做到。

    葉昭站直了身軀,她看著被毀的故土,堅定無比道:「 漠北是我的家,我身上流著葉家的血,在此橫行霸道,做過許多無法饒恕的惡行。如今遭逢大難,怎能棄漠北百姓,就此離去?」

    拿起父親的寶劍,舉起父親的兵符,糾集父親的殘部,重新殺上戰場。

    用鮮血清洗犯下放下的過錯。

    她決意,要用一生來贖罪。

    葉昭向東走去。

    啟明星在天際熠熠生輝,美麗而耀眼。

    胡青擦乾眼淚,追上了她的步子,大聲問:

    「喂,你這文書都讀不通的老粗,要軍師嗎?」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更晚了,但是更了很多字……

    是吧是吧??

    本文的男主如此明確。

    如果還有人站錯隊,就該拖去洗腦教育了……

    26、棒打鴛鴦

    夏玉瑾聽胡青講述往事時,總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洋溢著對自家媳婦的傾慕,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餵……你該不是對那隻母老虎……」

    胡青神色黯然,搖頭:「將軍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同生共死那麼多年,如今她過得好就行,不能再苛求更多了。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沒發什麼,今天的事就當我酒後失言,從未說過吧。」

    明明已經暗示了吧?!

    夏玉瑾的心在凌亂地吶喊著。

    他想起初遇胡青時,對方一臉失意的模樣,埋頭喝著悶酒,然後說自己心愛的女人嫁了個混蛋,這混蛋八成是指自己。也難為他還能和自己稱兄道弟,把酒言歡,是想打聽自家心愛的女人過得好不好吧?

    畢竟他們兩人共過患難,在戰場上朝夕相對,心生愛慕也是應該的。

    將軍配軍師和將軍配紈絝,只要稍微還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哪邊更登對。

    奈何他的皇帝伯父是惡棍頭子!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為奪將軍的嫁妝,居然硬生生棒打鴛鴦,拆散人家天設地造的小兩口,逼著將軍嫁給自家的紈絝子孫,讓軍師暗自神傷,每日借酒消愁舔傷口。也害自家子孫在將軍的鐵腕氣場下,痛苦徘徊,彷徨度日。

    夏玉瑾傷感地拍拍胡青肩膀,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雖然做的壞事多,但這種奪人所愛是不屑為的。奈何胡青不姓夏,又太聰明太有出息,所以入不了惡棍頭子的眼,更護不住葉昭的安危,導致有情人終不成眷屬,讓他夾在中間把壞人當得難受。

    胡青看他這般模樣,嘆息道:「人生如戲,每個人未必能演到自己想要的角色。」

    夏玉瑾趕緊鼓勵:「至少要爭取。」

    胡青:「競爭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夏玉瑾:「不能輕易放棄!」

    胡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讓我不放棄什麼?」

    夏玉瑾終於察覺,爭著帶綠帽,鼓勵人家搶自己媳婦,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胡青看著他的臉色又白又紅,就好像彷徨掙扎中的兔子,差點憋不住笑了出來。本著能給對方添堵絕不放過的本能,他很應景扭過頭去,長長嘆了口氣,然後起身,讓店家裝了個酒葫蘆,搖搖晃晃走出大門,留下淒涼的背影。

    夏玉瑾呆呆地坐了許久,一邊覺得棒打鴛鴦很不應該,一邊又覺得媳婦喜歡別人很沒臉;一邊覺得為了胡青應該對葉昭好些,一邊又覺得為了胡青不應該對葉昭太好,以免破壞他們的感情。想來想去,最後他心裡很堵,又不方便說出口發泄,不知不覺便喝多了兩杯,老花雕的後勁大,他有點暈頭後,叫來隨從,大著舌頭吩咐:「走!擺轎,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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