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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47:39 作者: 周蛋撻/前方有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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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山君六歲因母親縱火離家,顛沛流離數年,在東蘭州梧鎮碼頭混跡商船搬運做工勉強苟活。

    小小年紀與黑船黑商打交道,日子過得艱難,因此什麼都會一點。

    到他十二歲這年發生了兩件大事。

    三月初七,小少年在河邊救了一個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是個劍客。

    他說:「你救了我,我會還你這份恩情。」

    小少年盯著他,「給錢。」

    瘸腿男人:「庸俗,再給你一次機會。」

    少年:「錢。」

    瘸腿男人:「……」

    三月初九,少年被叫去黑船幫忙搬運一批新貨。

    那是梧鎮最近新來的一位富商的貨,是一個巨大的箱子,四四方方,遮著黑布看不清裡面是什麼。少年為了多賺銀子什麼危險的活都接,抬箱時他聽見裡面傳來敲打聲,低沉又清晰。

    船衛提醒道:「你們幾個都知道規矩,但這次比較特殊,這是陶家的貨物,最近鬧瘟疫,只有陶家才有藥醫,若是把事辦砸了可吃不了兜著走。」

    少年悶頭做事,卻也處處小心,一路平安無事地將箱子送上船。

    但商船出行日期不定,他每日都得去船艙看守黑箱。

    自第一天聽見裡面傳來聲響後再沒有動靜。

    跟他一起看守的人會偷懶,守夜就只有少年一人。

    白日他被瘸腿男人念叨說要傳他劍術,夜裡就去船上守貨。

    一直到第七天,陶家來人。

    陶家家主是位俊朗青年,他領著四五個人到船艙,讓看守的船衛都退下。

    少年走在最後,餘光瞥見陶家主掀開了遮著黑箱的布,那瞬間不知為何,也許到底還是年少,控制不住那份好奇心,讓他留在門外偷看。

    箱子裡是什麼?

    那瞬間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住想知道。

    黑箱被打開,是一個同樣巨大的鐵籠。

    黑色的巨翼被鐵鏈貫穿吊起,血跡斑斑,那垂著長發的女孩有著與黑翼反差極大的白皙肌膚,細白四肢都被鐵鏈束縛。

    在她抬首眼睫輕顫的瞬間,恰巧與透過門縫偷看的少年視線相撞。

    陶家主拿著開刃靈劍,割開這隻妖細嫩的肌膚取血,再切下羽翼的一角。

    女孩疼的皺緊眉頭,再看門邊時已不見少年身影。

    少年住在一艘破爛的小船里。

    瘸腿男人聽完他的話低聲道:「陶家以妖血做藥引,難怪短短兩月時間就能成為梧州首富。」

    「妖血能賣很多錢?」少年問。

    瘸腿男人有點哭笑不得:「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守貨,就當沒看見,否則你有錢也沒命花。」

    這天晚上,少年一個人在船艙守貨。

    他聽見裡面傳來敲擊聲。

    沉默片刻後,少年打開了箱子。

    那妖怪縮在角落,側著臉黑髮遮面。

    少年看了會,將包著油紙的干餅從鐵欄縫隙中遞進去。

    他似知道這妖在想什麼,背過身去沒有看。

    身後傳來啃食聲,等到聲音聽了一會後少年才重新轉過身去,那妖怪又縮回黑漆漆的角落,被吊起來的雙翼傷痕累累。

    少年盯著她說:「油紙不能吃。」

    這妖怪過得比他還慘。

    瘸腿男人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偶爾會外出不見蹤影,但總是會在夜裡少年去守貨前回來報平安。

    「你最近買的餅是不是太多了?不省錢了?」瘸腿男人點著他剩餘的銀子說,「知道你這個年紀很孤獨,需要朋友,但跟妖做朋友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話說你存那麼多錢來幹什麼?」

    「買地契。」少年包著餅低聲說,「不想住船。」

    瘸腿男人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目光溫柔:「我今晚不得不離開幾日,你就在這等著我回來,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

    最近陶家的藥似乎出了問題,死的人越來越多,瘟疫漸漸開始止不住,新的怪病不斷出現,惹得人心惶惶。

    少年目送瘸腿男人離去後,帶著餅回船上,卻聽見陶家說明晚就要將黑箱帶走。

    他到後半夜才見到小妖怪。

    少年依舊背對著她,等她吃好後才轉過身去。

    他們的對話很少,沉默中卻有無聲的安全感,小妖怪始終縮在角落,卻從一開始的戒備警惕到後來的好奇打量。

    甚至在他來時眼裡會露出名為欣喜的情緒。

    今日少年等她吃好,伸手進鐵籠去拿油紙時被小妖怪抓住衣袖。他再一次與那雙眼對視。

    眸光清澈水潤,十分漂亮,

    小妖怪沒有說話,只揚首看著他,抓著衣袖的幾根手指卻漸漸收緊。

    於是在這天晚上,少年沒有選擇等瘸腿男人回來接他,而是選擇放小妖怪離開。

    夜風一起發出咆哮的火焰讓人們驚聲尖叫起來。

    在熊熊烈火的另一面,少年費勁砍斷牢籠,將小妖怪放走。

    怒罵聲此起彼伏,船衛們一擁而上將他困住狠狠地揍了頓,陶家主掐著他的脖子猙獰問他妖的下落。

    少年也許不知,他拼命放走的小妖怪最後還是沒能逃走,被因病魔痛苦不堪的村民們抓住當做災厄的源頭險些被燒死,可他這會自身難保,面對陶家主的怒火與棍棒敲打,每一棍都發狠地打在他頭部與四肢。少年抱著頭緊咬牙關,眼中也只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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