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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47:39 作者: 周蛋撻/前方有個鬼
    乾刀神君笑容燦爛地張開雙臂:「瞧,族人相見,歡喜否?」

    常瑤在這怨靈四起中捕捉到一絲極淡且熟悉的妖氣。

    來自大妖緋殘留在此的妖氣。

    「絕情血脈?」常瑤無視周遭惡靈,眉間浮現點點郁色,「這就是導致我不斷失憶的原因?」

    「說來話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讓這些老東西為你講解一番,可惜他們開不了口。」乾刀神君語調歡快,沒有半點同情死後化作惡靈不得超生的同族們,「本來我是懶得管丹家人的,聽聞這次飛升的是只半妖,這才下來湊個熱鬧,沒想到卻與我有點意外的緣分。」

    他坐在廢墟最高處支著下巴看常瑤,眼裡淌著笑意:「三百多年前,丹家是名門望族,族內天才遍地走,競爭激烈,不巧我與兄長是兩個極端,他是天才,我是廢物。」

    常瑤聽到這有瞬間啞然。

    看看眼前飛升成神的少年,你是廢物?

    乾刀神君神態玩味道:「廢物嘛,自小就被人看不起,受了很多苦,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卻因為天賦各自分開養,我這個哥哥心高氣傲,從小被寵壞了,某天得知平平無奇的我僅一日就到化命劫半飛升境界,氣得跑來找我對峙,然後被我打了一頓。」

    常瑤不時朝山下看去,確認宋霽雪是否還在,一邊分神去聽乾刀神君說的話。

    「天才自然是不肯承認自己被廢物比過去的,於是發誓要贏過我,不惜一切代價。」乾刀神君咬著手中山李果,猩紅的果肉脆甜,他「先是泄恨殺我阿娘,接著又是殺妻證道,認為修煉不因為凡塵俗事耽誤,不可妄動情愛,被慾念搖擺支配,於是選修無情道。」

    常瑤聽得面色微冷:「那是他的道,不是整個丹家的道吧?」

    乾刀神君聽得哈哈大笑:「可我把其他丹家人都殺光了,只留下了他的血脈。」

    他一招手,無數惡靈聚攏嗚呼哀嚎著:「他留下絕情血脈自以為是能飛升的大道,卻不知斷情絕愛者難與天地共鳴,絕無飛升可能,但他飛升的執念卻一代代傳承,哪知道後人不爭氣。」

    「也有聰明人悟到了這絕情血脈難以飛升,於是在這幾百年裡都與沒有靈力的凡人結親,試圖洗掉絕情血脈,可惜沒能洗掉,倒是靈力越弱,對自身的影響就越小。」

    靈力越弱影響越小?

    常瑤忍不住想笑,眼裡卻沒多少笑意。

    「每一個丹家人都妄想以弱小之姿得到最強的力量,世代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我都等著看丹家絕後那天,卻出了你父親這個變數。他的確是個天才,丹家三百年後僅有的天才,可惜,就因為他是天才,太過強大才喚醒了絕情血脈不得善終。」乾刀神君說到這不由嘖了聲,帶著點點惋惜地搖頭,「上次那隻大妖也來問我這血脈問題要如何解決,可惜……」

    常瑤不自覺地放緩呼吸,目光緊盯被惡靈環繞的少年,見他輕挑著眉,彎著嘴角露出一個惡劣的笑:「無解。」

    「這血脈無解,只要一日是人,自然會被其約束,斷情絕愛只為飛升,既然如此,飛升成功就行了。」乾刀神君話說得輕慢,故意如此看她緊張的樣子,「你是半妖,這血脈力量對你的影響已有削弱,否則你早在與他成親時就忘得一乾二淨。」

    常瑤嫁於宋霽雪的三年時間裡一直在以「對他好是因為想要坐穩雲山夫人的位置」來說服自己,因此不能讓旁人看出自己不愛宋霽雪,便要裝作喜歡雲山君的樣子。

    哪怕血脈力量已經吞噬了愛意,她仍下意識地對宋霽雪好。

    乾刀神君對此表示佩服,啪啪鼓掌道:「你比你父親要厲害些,不僅修為到了飛升境界,還能堅持這麼久沒被徹底吞噬,所以我才打算來這鬼地方看看。」

    惡靈們咆哮著朝常瑤涌去,那眼中是憎恨、艷羨與渴望。

    乾刀神君揮揮手,金光將惡靈盡數斬去。

    頭頂再現烏雲雷光,厚重層雲後傳來的悶雷聲十分熟悉。

    與十年前金鑾台那一幕相同。

    常瑤抬首看去,目光微怔,很快她又看回山下,剛走了一步就被乾刀神君叫住:「哎,我勸你最好別去,你的存在對他來說十分礙事。」

    「你說什麼?」常瑤猛地回頭,眼光冷冽。

    乾刀神君從廢墟中站起身,攤手一臉無奈道:「我說認真的,你即將再次渡劫,飛升與否就在這一念。若是放棄飛升,那你遲早會忘記他,唯有飛升才可破這血脈禁錮。」

    常瑤冷聲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哦,我說你礙事也是真的。」乾刀神君笑著伸手指山下宋霽雪,「他這一生,因為當年做錯了選擇,導致要受盡苦難,孤苦無依一人渡世,不被偏愛,不被善待,知情為何物卻不可得,只要把所有苦都挨完就能飛升,偏偏你非要對他好,攔了他的路。」

    第一道雷劫落下時,妖氣自山上瀰漫散去。

    常瑤看向山下的宋霽雪,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迷霧夜燈中,那身影也如霧般似風一吹就散去。

    她掠影去往宋霽雪身邊剛伸出手,卻在觸碰他衣袖的瞬間眼前景色一變,耀眼的火光燃燒著,吞噬了黑夜的一切,慘叫聲自坍塌的房屋內傳來,渾身是傷的男孩衣衫襤褸,留有餘污的臉上有一雙幽冷的眼。

    男孩與她擦肩而過,自那燃燒的火屋中出來,頭也不回地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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