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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47:39 作者: 周蛋撻/前方有個鬼
    無邊際的黑暗混沌中有光亮接連閃過,快得她只能瞥見些許片段。

    熱鬧的人間燈會,帶著半邊面具的美艷女子同身邊清風雅正的青年說著什麼,惹得青年臉色微紅,低低道一句胡鬧,氣惱離去。

    美艷女子也沒追,只是站在原地笑盈盈等著。

    沒多久,青年兀自板著臉回來,一言不發地牽著她手同游。

    美艷女子是大妖緋,青年是白衣劍修。

    這些零碎片段里的白衣劍修與常瑤記憶里的人完全不同。

    無咎山結界裡的白衣劍修冰冷沉默,從不跟她說話,就連阿娘也很少理會,可光影碎片裡的白衣劍修目光始終都在大妖緋身上。

    宗門與凡間一牆之隔,杏樹高大,枝椏綴滿花葉。

    緋趴在牆上笑盈盈望下方白衣劍修:「我可要走了噢,回妖界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白衣劍修背對她,做漠然狀:「你要走便走,何必來此跟我說。」

    緋說:「當然要跟你說了,不然你以後想我怎麼辦?那時你會後悔死沒把我留下的,所以我來給你機會,你若是不想我走,就過來親我一下,我便為你留在人間。」

    「輕浮,胡鬧!」白衣劍修呵斥完就朝長廊走去,「趕緊走!」

    「你可要想清楚,真趕我走我就去狐族——」話還未說完就迎來白衣劍修的怒斥,「那狐妖情劫棄你不顧自私自利,你還去幹什麼?」

    「那我去鳳族——」

    「鳳妖可為族群與你為敵,你找他去自己送死?」

    緋眼裡笑意越濃,語氣越加從容:「好好,那我去狼族,狼族與我沒有情劫或利益糾葛,男子又個個威猛帥氣,聽說夜戰到天明也絲毫不虛,不知道與你比起來……」

    劍修臉色白了又紅,恨恨回首瞪她:「不知羞恥!不准去!」

    大妖緋笑著頷首,伸手點了點臉頰:「凶我做什麼,與其嘴上兇巴巴叫我不准去,不如做點實際的,不然你以為我會聽你的嗎?」

    白衣劍修氣息微重。

    緋說:「你不能既管著我又克制自己,若是覺得愛上一隻妖讓你無法接受的話就趁早——」

    白衣劍修掠至她身前,伸手勾著大妖脖頸獻上一吻。

    那些濃烈的愛恨不知何時悄然消失不見,最後竟成了死劫。

    常瑤不知自己為何會從混沌中看見父母往事,卻在醒來時再次想起母親曾說的:「他只是忘記了。」

    忘記了。

    難道她也忘了什麼嗎?

    常瑤醒來時已是翌日黃昏,大片橘紅色透過門窗灑進,宋霽雪倚在窗邊正對床鋪,整體逆著光,讓偏頭看去的常瑤微微眯眼,一時竟看不真切他面容。

    「醒了?」雲山君問她,聲色微啞。

    常瑤眨眨眼,覺得當下環境有些熟悉。

    雖然明白宋霽雪因為懷疑而試探所以才用了赤心,但她還是第一次被稚鬼砍傷,心裡悶悶的,答話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乖巧細弱,只從鼻腔里輕輕哼出一聲嗯。

    本以為宋霽雪該打消懷疑,卻聽雲山君又問:「為什麼不躲?」

    常瑤又開始演起來:「我怎麼可能躲得過雲山君……」

    「我教過你的。」宋霽雪卻打斷了她,面色平靜,就連語調也淡淡的,「在萬象靈境裡,如何破赤心劍招我只教過你。」

    常瑤下意識看他雙眼,卻對上一層黑紗。

    「你也學會了。」

    宋霽雪微微側首看向窗外,柔和的夕陽光芒灑他滿身,此刻的他在常瑤眼中越發像是一道虛影,在日光沉沒時就要消散。

    雲山君彎唇似笑非笑著看回她的位置,似有一聲嘆息:「清清,隔了十年時間你又回來找我,我是該為此高興,還是該傷心你一來就又要殺我?」

    常瑤有瞬間的耳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聽。

    「十年前沒能殺死我,十年後回來還要繼續是嗎?」蒙著雙眼的俊雅面容若有所思著,宋霽雪站直起身,「噬元陣再加幻境,在我雙目失明時用此招正好,還找了幫手,可惜你又失敗了,清清,你想殺我哪需要如此費盡心思手段,直接與我說要拿我命去跟妖皇做交易,難道我還會拒絕你嗎?」

    他說這話帶著笑意,一步步朝常瑤走去反手將稚鬼拔出:「你拿來殺我的劍似乎出了問題,那就直接用稚鬼好了。」

    常瑤眼見他在床邊坐下,一手壓在她肩上位置,又將稚鬼塞給她手裡:「不管我高興還是傷心,在你看來都是笑話,或許還覺得無趣,甚至厭煩。對了,聽說你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三足鳳,甚至非常討厭,難為你當年陪我辛苦演戲,連自己夫人真正喜歡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可真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

    宋霽雪越說越溫柔,可眉間陰鬱,面上笑意嘲諷。

    常瑤從他每一個字中都聽出了怨與狠,對她的和對自己的,宋霽雪急切渴望著常瑤給予自己深深一刀才能平息那股將要壓彎筆直背脊的痛苦。

    「清清,你十年前什麼都沒有解決就走了,卻讓我日夜活在你的陰影下。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活到最後,活著忍受你帶來的所有痛苦,忍受那些想你想到發瘋卻再也無法見到你觸碰你的日子,哪怕我再怎麼想你,那句我不愛你總能讓我跌進泥潭裡厭棄自己為什麼如此卑賤。」

    宋霽雪說這番話時語調漫不經心,壓在鋪上的手卻泛起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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