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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58:45 作者: 亂世卡
    說那時急,那時快,時間不等人,胥源想要追趕進度的心情急迫的緊,因為他已經見識了這幫鄉下人嘴皮子工夫,那可是一個比一個尖鑽,如果自己年紀輕輕的落後他們太多,還不被他們譏笑為體力差或者是笑手腳笨?特別是那個什麼老鴿,跟促狹鬼一樣,他要是把這點事編成上、中、下三集,到村子裡從天光講到晚,從春天講到過年那也可沒個准。當然,他最擔心的還是另外一件更實在的事,事做不好,人家可以不給足工錢,畢竟來的時候就說好做事付錢的。

    可這邊他剛想起個頭,卻哪有地處下腳,只見稻田裡密密叢叢的,一點空隙似乎都沒有。左找右找終於用手扒開一個位置落了腳,剛一下地,便感覺鞋子迅速陷了小半進泥里,同時各種說不清的大小飛蟲和灰層一起被驚了起來,倒是嚇了他自己一跳,於是忙連跳帶蹦的上了田埂。許四叔遠遠見了,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便大聲詢問。胥夢自覺慚愧,也不好意思說明,只答沒事,又連忙下到了田中。這回,他立起腳、眯起眼、屏住嘴、擋住臉,把頭昂的高高。站定片刻,又連扒帶趕的在稻叢中咋呼了幾聲,等稻叢里完全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的扶了扶草帽,彎下腰,試著伸手抓了一把稻子,端起鐮刀割了下去。看他那架勢,田裡的不像是堵禾而像有條蛇。等他蒙著腦袋連續割了四、五莊稻子後,他的臉上已蓄滿了豆珠,這些黏糊糊的豆珠又粘著稻穀的碎屑和灰層,癢的他必須上手來抓,可一看到自己的手,他又放棄了。他只好用袖子去擦,可那袖子又能有多乾淨呢。雖然他脖子上還綁著塊毛巾,可哪騰的出手去,只好把頭儘量的在巾角上蹭。最後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不停的用手背揩著臉上滑落的汗珠。在他心中早已是叫苦連天,哪想到這稻穀好看、好吃,可親身參與到其中才知道竟有這麼難事,更何況這還只是種莊稼的其中一個環節而已。這時,他把那首小學就熟讀的《憫農》在心裡自然而然地默讀了出來,當一字一句在心頭翻滾,他才真正理解了那句「粒粒皆辛苦」寫的是多麼的傳神!

    對於困難的事,真不用多想,想多了連時間都會變得難熬,而去做了,做的多了,時間反而輕快了,難事好像也不怎麼難了。

    還好,這個上午過的不算太慢,等最後幾戳稻穀也倒下後,許家的兩畝田裡只剩下七、八個又短又小的影子,最後,連這些影子也消失了。胥夢在最後離開時,還不忘滿意的回頭看了看這塊土地,原本連成片的稻穀突然缺了一塊,就像被切掉的蛋糕落進了他的肚子裡,甜滋滋的。他心中的成就感就如倒在地上的那一排排整齊的稻穀一樣,被當空的火焰烤的要冒起了煙。

    「這些穀子就丟這,不怕曬蔫了麼?」

    「秧不怕淹,谷不怕曬,曬了才不會發霉,還有些沒熟透的穀子,暴曬還可以催熟。」

    「沒熟就收啊?不等過幾天全熟透了再割多好。」

    「八分熟十成收,十分熟二成丟,懂嗎?」

    「哦,這樣啊,那要曬到什麼時候?」

    「就放一天,明天割完禾後,就收走打穀子。」

    「這麼急啊?」

    「那是,你想想整個農忙也就一、二個星期,收完馬上就要接著插秧放晚稻了,過了時間就沒收成,你說要不要急。」

    「哦,那收回到家裡用今天早上那台打穀機打?」

    「不,把打穀機拉過去打,打下來的秸稈放在田裡還有用。」

    「有什麼用?」

    「像燒的灰可以當肥料給田裡施肥,還可以弄碎了餵豬,有的還可以做茅屋,做墊子什麼的。」

    「哦,呵,用處還真多。」

    「那是啊,農村人就是靠著這塊田活命呢!你們學過歷史的,古代什麼農民起義、造反,不都是為了搶塊地,有口飯吃,只要有飯吃,有田種,老百姓誰不要命的去造反呢,是吧?」

    「對,說的好!」

    「不過現在這社會不一樣了,飯人人都能吃的飽,就看誰賺錢多了,所以啊,還是要好好讀書,種田可賺不到錢。」

    許斌和胥夢不接話,只是笑笑。

    「怎麼樣,我看你們今天乾的還行,跟在學校讀書哪樣苦?」

    「呵,說不來,只要干自己喜歡的哪樣都不苦。」胥夢笑著答。

    「哪有那麼多自己喜歡的,干一樣就要愛一樣,現在不好好讀書以後回家種田都種不好,種田都要知識!」

    「說的天下就只剩讀書才能出息一樣,扯!」許斌自言自語。

    胥夢接笑說:「就是,人家書上都說過,勞動者才是最高貴的嘛,何必小瞧自己呢。」

    許四叔一下變了臉,似乎再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許斌哪,我這就要說說你們了,你們現在的這群小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書不花心思念,你爸爸什麼都跟你弄好,吃穿不用愁,你怎麼就不能理解呢?知道你爸對你有多大的期望嗎?他堅持在工廠里那麼多年,都不是為了你好,我曉得我說多了也沒用,不過以後你可不要後悔,到時後悔也來不及。」

    胥夢皺著眉,心中揣著:「這許斌的小叔怎麼回事,說話一套一套的,跟許斌他爸一個樣,果然是親兄弟,呵,這山野農村的還冒出了這麼個有識青年!」

    許斌也紅著臉沒再跟他叔爭辯。大家沒了話,只跟著稀疏的大部隊往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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