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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8:39 作者: 半闕長歌
    兩人肩並著肩,朝來路慢慢走了過去。

    明明距離很近,卻再也邁不過那肩頭一拳的距離。

    「聽說你將婚期延遲了。」如好友一般,莫長歌並無半分尷尬的問。

    成晞偏頭看向她,她語氣淡然,帶著對好友、甚至是對兄長的關心,卻再也沒有半分當年小女孩撒嬌或者賭氣、吃醋時的氣怒。

    真的變了,真的不同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再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回不去。

    「嗯。」他唇角有些僵硬地扯開,他知道,她或許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

    有什麼東西隨著太陽升起,隨著樹影的縮短,一點點開始消失。

    秦風就好似那輪照耀天地間的太陽,而他就好像潛伏在她心中的暗色的投影,隨著日光漸盛,他這些暗色,終將完全消失殆盡。

    長久以來,他似乎只能給她帶來那如暗影一般糾纏不休卻疼痛的回憶與感受,她和自己在一起就不曾快樂。而那日光,卻能驅逐黑暗,帶來溫暖。

    這一刻,凝視地上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樹影,他仿佛突然就明朗了。

    「對不起長歌,這些年我沒能給你帶來什麼快樂的事,這些年我……」

    他還未出口的話被她打斷:「成晞,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

    她轉身,站在兩棵樹之間,迎著太陽看向遠方,隨後回過頭來。風吹起她的發,然後將她的聲音送來。

    「成晞,你知道嗎,我曾經無比地痛恨自己,甚至因為自己的病情,變得怯懦膽小、暴躁易怒,那個時候,我一邊擔心著你的靠近,一邊卻無比期待著你來發現我的異常,可是……」

    她唇角彎了彎,不像曾經帶著諷刺,而是無比坦然地陳述著那些無論是在衝動或者憤恨之下都無法坦誠的話。

    「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蝸牛殼,看起來我是那個恣意妄為的莫長歌,你是高冷安靜的學霸成晞,可實際卻相反,你才是那追逐天空的雄鷹,而我只是想要啄乾淨地上麵包屑的懶鴿子。無論是否存在安千黛,我們遲早分道揚鑣,只是我用了很久,才悟明白了這個道理。」

    「長歌?你----」

    「沒錯,」她笑了,「我接受粵海,其實不過是想要是向你靠近,去向你證明,可是我卻發現自己好累,根本就不合適。或許很多人都覺得我做得還不錯,可我自己清楚,我並不喜歡那種感覺。病情一穩定,我就開始追逐你,可這讓我活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而現在,我決定做回自己。」

    成晞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對她說的那番話,原來,她竟然還真的因為那些話而為之改變,努力嘗試著靠近自己?

    可為何此刻聽到這話的自己卻一點兒都無法高興,是因為她話里的轉折和後續嗎?

    「所以,你決定將莫氏置業全權託付給莫洛,就連粵海的其他產業你也在找職業經理人打理,你又要走了嗎?」他問。

    「走?天下之大,最難走出的卻是自己的心。不,我不走了。我只是開始治病了,現在的我已經積蓄了一定的勇氣去面對,所以這一刻,我要對過去怯懦的自己說再見,也要對你說再見了。謝謝你,給了我一段無比美好的回憶。」

    「我只屬於過去嗎!」他有些著急,不由得拽住她的手。不知為何,這一刻竟然有些心慌。

    莫長歌沒有急著掙開,只是淡然地搖了搖頭:「作為當事人,我也不知道人格融合會是怎樣的結果,成晞,遺忘,或許也是其中一種。」

    他被她坦然的態度刺痛,她真的已經強大到足夠割捨一切去面對那神秘未知的分裂人格的問題了嗎?

    「那秦風呢?你如果把秦風也忘了怎麼辦?」

    這一刻,他忍不住開口問。

    莫長歌笑了,轉頭重新看向遠處鎏金的太陽,「我也不知道呢?」隨著她的聲音,一縷頭髮飛揚滑過她眉眼,仿佛拂去了那迷茫,然後有輕聲的低喃傳來:「萬一真忘了,那我就重新愛上他……」

    他聽不真切,望著她的背影,感覺她仿佛即將乘風歸去。

    他真的,再也抓不住她……

    成晞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墓地的,手機響起,才將他的思緒拽了回來。

    「我覺得你不用再推測了,她想要忘掉的是我。」他說道,拿煙的手遠了些。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傳來兩個字:「謝謝。」

    「陸明紳,我不是幫你,時到今日,我只想在她的病情上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順便讓自己認清一些事情。」

    他清寂的聲線淺淺淡淡的,從手指尖菸頭處裊娜升騰而起的煙霧為他的眸子蒙上霧色,讓人看不清他眸中洶湧翻滾的情緒。

    就像不喜歡吃辣火鍋一樣,他戒不了煙。從決定追逐那些重塑自尊的財富、地位的時候,煙就開始陪著他,而如今,又回到了他指尖。

    命運,就像是纏繞在手中的煙霧,絲絲縷縷,早已註定。

    不喜的,終究不喜;無法戒除的,只能靠它麻痹。

    事到如今,他竟然除了用命運弄人、緣分未到來麻痹自己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手指一折,他掐掉菸蒂,指尖一彈將菸頭彈了出去,隨即菸頭被飛轉的車輪碾得粉碎。

    「你抽菸了?」安千黛有些暴躁地責問:「我還懷著孕,成晞,你不動聲色地取消婚禮就算了,就連我肚子裡孩子你也不放在眼裡了嗎!你就這樣討厭我們母子,巴不得我們真像你的藉口那樣出點兒什麼事兒你才高興是嗎?如果這肚子裡的是你親生孩子呢!你還捨得這樣對他嗎!」

    可能是懷孕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安千黛在隨時可能被成晞拆穿她是「弒父」事件的始作俑者和婚禮被推遲兩件事的夾擊下,情緒變得更加暴躁和不穩定。

    此時此刻,望著差不多快一個月沒見到的成晞,安千黛不敢主動問延遲婚禮的原因,轉而揪住他身上有煙味一事朝他發難,無非就是不知道怎麼發泄自己的情緒卻又沒膽面對一切的矛盾表現。

    本來明天就是婚禮,成晞被韓駿一勸,想著怎麼好歹也來看一眼她,結果劈頭蓋臉就被這麼一頓呵斥,頓時沒了興致,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出去。

    「成晞你,嘔!」安千黛對氣味敏感,立即犯了孕吐。

    誰知成晞卻看也不看一眼,徑直離去。

    這樣決然的態度,無疑再一次刺傷了安千黛脆弱而敏感的神經!

    「啊!」暴躁而憎恨的聲音從女人的喉嚨里發出,仿佛野獸一般,帶著想要將人抽筋拔骨的戾氣。

    一雙溫柔的手突然撫上她的脊樑,輕撫,一點一點順著她的氣。

    安千黛急忙抬起頭來,下一瞬,欣喜地神色消失無蹤,甚至帶著幾分警惕。

    「許毓?」

    在許毓面前,她顯得冷漠疏離,一瞬間,從那個期盼愛情的可憐瘋女人立即轉變為高高在上的影后前輩,端起了高貴端莊的架子,有些睥睨且戒備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療養室的女人,冷聲喝道:「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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