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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8:39 作者: 半闕長歌
    她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下又一下,脖頸、胸前、小腹、手臂……

    一道道紅痕迅速隆起,令人望之生畏。

    究竟是多狠的心才捨得如此對待自己?不,虐待自己!

    她將自己當成了髒掉的衣服,可衣服上染了污漬能祛除,人如果髒了怎麼辦?

    無數次擦拭,可又有什麼用?

    那聲髒污的血,仍然在身體裡循環流淌,而她卻沒有勇氣去掉這身血,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想死,還因那血有母親的一半,人又如何能夠明確區分?

    還有,林博文噁心的氣息仿佛依舊縈繞,只要一想,她就開始發顫,甚至忍不住嘔吐。

    難受,噁心,席捲而來。

    「啊!」

    她猛地將毛刷往鏡面一砸,砰的一聲,玻璃從毛刷砸中的受力點開始向四面八方碎裂出蛛網般的痕跡。

    痛苦的嘶吼聲,戛然而止。

    她定定地看著鏡面里的自己,姣好的面容和光滑的身體隨著破碎卻不肯掉落的玻璃鏡面碎裂成無數小塊,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扭曲而猙獰。

    這就是她嗎?

    怎麼也拼湊不完全的人生?

    喉嚨里溢出嘲諷笑聲,如老風箱被拉響,嘶啞難聽。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丑。

    只是下一瞬,她的視線落到了身上的白襯衫上。

    她身上還套著陸明紳的白襯衣,可被頭頂順流而下的黃水一澆,白襯衣也泛了黃,貼在她身上皺巴巴的,破敗難看。

    這是他的衣服,他是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

    神色一變,她連忙伸手去解扣子,想將衣服脫下來。

    可因為動作太急太猛,衛生間裡泡沫太多,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就朝盥洗台倒去。

    甚至來不及驚呼,人就已經栽倒在地。

    腳下的劇痛錐心刺骨,這讓她昨晚崴到本來就沒好完全的腳腕受到二次傷害,直接罷工。

    她扭頭看去,腳腕以極快的速度紅腫起來,很嚴重。

    花灑里的水依舊不知疲倦地灑下,如冰涼的雨,不斷地打在她頭上、背上。

    她弓著背,仿佛一隻備受煎熬的蝦,在煎熬中只能絕望的蜷縮起身體。

    漸漸縮回腿,她抱著膝蓋,終是忍不住痛哭起來。

    浴室里水聲潺潺流淌,蓋過她的哭泣,兜頭而下的水,也令人察覺不到她的眼淚。

    就讓她,痛快地哭一場吧。

    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她知道她在傷心什麼,從未有一刻如此刻清晰明了。

    手緊緊抓著襯衫衣角,像是從中汲取某種力量一般。

    她知道她心動了。

    那麼猝不及防、那麼突然地就動了心。

    愛情總是來得很突然。

    她不逃避,她不躲閃,可正因為能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內心,她才更覺得絕望。

    在陸明紳被警察帶走之前,她知道她對他有好感,或許是他幾次三番在危難之中救了自己,又或是因為他迷人的皮相、動聽的聲音,可是,那也僅僅是好感。

    人會對很多東西產生好感,好看的衣服、精緻的化妝品、帥氣的明星、美麗的舞姿、動聽的音樂……等等,所以她並不在意,所以她可以無比決然地以那樣一種殘忍的方式逼他放棄自己。

    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因為他骨子的紳士風格不允許。

    她在和他玩心理戰,用他身上的善良和美好的品格來逼迫他退步。

    因為陸明紳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又是那麼具有目標的一個人,如果不能及時劃清界限,她遲早會控制不住自己淪陷於他的溫柔攻勢。

    別把他的溫柔當成憐憫。

    同樣,她不想要自己將好感當作愛。

    所以,她用他的高傲,用他的善良,逼迫他退讓。

    可是,直到他被警察帶走的那一瞬間,那個如狐狸一般魅惑勾人卻疏離虛偽的笑容刺痛了她。

    她的心好似突然被挖了一大塊,冷颼颼地灌進冷風。那一刻她才明白,不僅僅是好感。

    心會痛。

    她動心了。

    在早晨放棄了對祁連川的追逐之後,短短不到十五個小時,她就對另一個男人動了情。

    這感覺,不同以往。

    有什麼不一樣,她說不出來,卻只能抱緊膝蓋,無比絕望。

    不知坐了多久,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他的話語:「記住不要沾水。」

    她翻開手掌,手心裡的傷口早被水泡得發脹,有些泛白。

    她連忙站起身來,匆匆脫下衣物,將身上的泡沫沖乾淨,然後關掉水龍頭,用浴巾擦乾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牢牢圈住。

    腳腕吃痛,她忍住劇痛,將他的衣服撿了起來,本來準備放在洗臉池裡洗乾淨的,但當看到放出來的水全是黃色的時候,只能放棄。

    放下衣服,她撐著門跳出了衛生間,然後拉上門,將裡面的凌亂不堪全部關住。

    兩人不會有任何關係,所以也不用將衣服洗乾淨還他。

    就這樣吧,反正他也不會在乎一件衣服。

    她想,然後走到餐桌旁,取來棉簽處理傷口。

    不用他收費,因為她能夠自己處理。

    就這樣吧,從此再無瓜葛。

    ==

    莫長歌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陡然間,聽到走廊傳來聲音,然後門被敲響。

    「我還沒睡。」她坐了起來,然後就看見秦風推開了門。

    「鴿子我出去一趟,林博文抓到了,是在碧空花園被抓的,陸明紳將人打成了重傷,剛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保釋他。」

    「怎麼回事?怎麼會將人打成重傷,碧空花園?那小洛呢!」

    「我問了,她沒事。你在家裡好好的,我去去就回。」秦風叮囑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要拉上門。

    「秦風!」莫長歌急忙喊道,本來想和他一塊兒去的,結果想到自己的腳,去了只能是包袱,話到嘴邊就轉了風向:「我等你回來。」

    他勾起唇角,應道:「好。」隨即關了門,急匆匆地下了樓。

    望著緊閉的房門,聽著樓下很快響起的引擎聲,莫長歌心情一片沉重混亂,連忙摸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撥通了莫洛的電話。

    「嘟----嘟----」

    莫洛驚得一跳,棉簽一下子戳進了傷口裡,疼得她齜牙。

    扭頭朝手機看去,這才發現腦袋有些重,還有些昏沉,她好不容易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

    莫長歌。

    是姐。

    拿起手機,她摁了接聽鍵,然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

    「小洛,你沒事兒吧?」

    「姐,我沒事。」她扯開唇角笑了笑。

    「林博文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真沒事?」

    莫長歌的問題接踵而來,語速極快,仿佛連環炮一樣發射出來。

    聽到林博文這個名字,莫洛身子一僵,強制地克制住那股恐懼顫慄並噁心的感覺,儘量讓自己的聲調聽起來平靜尋常:「沒什麼事呀,他是知道了,只不過是來質問我的。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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