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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8:39 作者: 半闕長歌
    他從頭到尾都只認為是個夢,可就算在夢裡,他也依舊沒能抓住他的鴿子,他的孟浪,還是嚇到了鴿子。

    感覺身下蠢蠢欲動的慾念,秦風直接用枕頭蒙住了自己的臉,他並不覺得自己流氓,如果對自己喜愛的女孩沒感覺,那他還算個男人嗎?相反,他很坦然地面對自己對鴿子的身體反應。

    只是,他真的很挫敗,前所未有的挫敗。

    就連在夢裡,鴿子都在閃躲逃避著他。

    煩躁地將枕頭一扔,他再也睡不著。

    拉開門,他無法再在這狹隘的空間裡憋著,否則遲早身體會暴躁、空間會點燃!

    可是,整幢別墅都靜悄悄的,他又能到哪兒去呢?

    這種靜,令他莫名煩躁。

    然後,他的目光瞥到了斜對面那半開著門的房間。

    那,好像是書房?

    他記得睡覺之前,那扇門明明是關著的。

    莫辭淵去世後,莫長歌即便辦公,也不愛去書房,更喜歡在一樓客廳靠窗的座椅上,那麼,門怎麼開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吸引著他。

    於是,他抬步走了過去。

    門開了個大約一人寬的縫,透過縫隙,他隔著門還有一米多的距離就能看到那鋪了滿地的畫紙。

    光線昏暗,以至於他看不清畫紙上的內容,卻覺得每張都好似複製粘貼。

    走近,他才看到聽見那獨特的沙沙聲。

    有風吹過,捲起這些畫紙輕飛,然後有一張就那麼飛到了他來到門口的腳邊。

    他不由得一頓,然後彎腰將畫紙撿了起來。

    很熟悉,一下子就撞進了他眼中。

    當時他和她初見,他就像個二愣子一樣驚嘆地看著她的畫,驚訝她怎麼能在那麼短暫的時間將自己畫出來。

    可這畫和那張又不太一樣。

    畫裡的少年,沒有臉。

    臉部的空白,令他心的空白在這一瞬,仿佛都有了解釋。

    再抬首,他的臉有些白,不知道是因為光線昏暗補光不夠的原因還是什麼,蒼白的臉和眉眼仿佛都蒙了霧靄。

    然後,他看見了抱膝坐在畫中央的莫長歌。

    她埋著頭,單手抱著膝,另一隻手垂落在腳背上,仿佛睡著了,散發著一股頹然而灑脫的矛盾感。

    頹然,是她的姿態;灑脫,就好想她從不屬於他。

    不知為何,他突然不敢驚醒她,仿佛一碰她就會像暗夜的精靈一般消散。

    可腳步,卻控制不住地朝她靠近。

    直到,看清她腳下的那兩幅畫。

    相似,卻截然不同的兩幅畫。

    一幅畫,他見過,是自己。

    另一幅畫,和手裡的畫仿佛同出一轍,只是那張空白的臉卻有了填充。

    那少年----

    儘管畫面對於他來說方向是傾斜的,他卻依然能夠辨認出,那是----成晞,更確切地來說,是年少的成晞。

    手下意識緊握,手裡撿來的那張畫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收緊,然後發出嘩啦啦的褶皺聲,莫長歌在這刺耳的聲音里抬起頭來。

    她的眼,還帶著迷茫。

    模糊的視線漸漸暈開,再匯聚,凝成秦風居高臨下顯得異常高大挺拔的身影。

    視線落在他頎長的腿,然後是那靠在腿側用力緊握的手,以及手裡攥緊的畫紙,再往上,是他寬闊的胸膛,然後,是他誘人的喉結,性感的下巴,再然後----

    她突然不敢看他的唇,那唇曾經帶著火熱的溫度擦過她的耳畔,甚至在她眼睛上落下炙熱的吻。

    於是,她低下了頭。

    咔咔的聲音傳來,近在咫尺,是他手裡的畫紙。

    那般的用力緊握,仿佛有怒意和不甘從指縫間滲出。

    還是那樣一雙手,因為緊握,手背上青筋鼓起,每根手指都充滿了力量----憤怒、倔強而執著的力量!

    別攥得那樣緊。

    她突然想握住那隻手。

    可秦風卻突然往後撤了一步,同時手往後一甩,握住畫紙的力量更緊了,「你就這麼想要奪回它?」

    他問,聲音里有些微嘲,冰涼刺耳的嘲諷不知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她。

    望著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以及那離她更遠了的那隻曾帶給她力量的他的手,聽著他冰冷的質問,她的指頭,仿佛一根根被抽散了力量。

    一根、一根,她慢慢地蜷縮了回來。

    半空中,手半握,什麼都沒握住。

    她抬起頭來,對上了他沉痛的目光,然後就聽見自己言不由衷的聲音,「是。」

    明明不是真的,可是她卻說得那麼堅定,那麼決然。

    仿佛,那就是她絕不更改的心意。

    頭頂的沉默,如同這鬼天氣連綿不絕的陰雨,沒完沒了。

    可她卻分明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昏暗中醞釀,膨脹,然後等待「嘭」的一聲,徹底爆炸,將這個世界撕裂、摧毀。

    在這一秒來臨之前,她畏縮了,像個拼命伸腳想要將引線踩熄、內心恐懼得不行臉上卻強自鎮靜的絕望者一般,對他說:「瘋子,你回家吧。」

    她害怕,害怕她還能說出更多她無法控制的話,所以她希望他能走,至少先讓她靜一靜。

    可他明顯沒有領會到她的苦心,氣氛一下子降至冰點。

    「莫長歌!我對你就這樣可有可無嗎?還是從一開始就是誤入你畫中的錯誤!」

    一大張畫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捏成了厚厚的一團,因為本身的硬度,帶著硌人的稜角,在他手中發出咔咔的聲音。

    那咔咔的聲音,竟然令她有種疼痛的感覺,仿佛他捏的不是畫紙,而是她的骨頭。

    她想說不是,可嘴唇張了張,喉嚨里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字。

    她不答,他當她默認。

    心裡一陣苦澀,手下尖銳的痛楚卻不及心裡萬分之一,他苦笑:「我以為我不在乎的,可是看到這些,我覺得我就像個笑話,鴿子,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那麼喜歡他呢?我一直覺得我比他來得早,我一直後悔我不開竅,可是這是什麼?原來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從頭到尾你喜歡的人都是他,甚至連認識的時間我都晚了一步……」

    「鴿子,你告訴我,為什麼我要發現自己喜歡你呢?既然晚了這麼多,為什麼又要讓我認識到呢?」

    此時此刻,他就像個脆弱的大孩子一樣,尋找著答案。

    望著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的秦風,她的心左突右撞,頭腦也開始暈眩。

    突然,她一個大力,猛地推開了他!

    「你走!」

    她的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指尖深深掐入手心,整個人緊繃,如同面臨危險的凶獸。

    「你走呀!」她嘶吼著,眼睛都開始有些赤紅。

    「你就這麼希望我走嗎?」他的語調那麼傷痛。

    「對,我就是那麼希望你走!秦風,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麻煩你離我遠點兒!麻煩你不要干擾我的生活!麻煩你不要在這裡表演你的憂傷和痛苦,我沒興趣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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