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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8:51 作者: 鹿子草
    這還是他昨天早上用雞蛋跟三丫換的呢。

    剝開糖紙遞過去,「那您先吃塊糖吧,狀況穩定下來再走也不遲。」

    何婕有些潔癖,看了那糖便想拒絕,不過這會兒不是矯情的時候,短暫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

    大娘見她實在虛弱,轉向戴譽商量道:「小伙子,要不你背上這位女同志去一趟醫院吧,看她這情況還怪嚴重的。」

    戴譽沒拒絕,看向當事人徵求意見。這位自己就是醫生,需不需要去醫院,人家還能沒數嗎?

    果然,何大夫搖了頭。

    廠醫院這會兒早下班了,急診的值班大夫還是她給排的班呢,因為吃壞肚子跑一趟醫院不值當。

    何婕抬起胳膊指了一下停在不遠處的自行車,忍著噁心將話說清楚:「我騎自行車來的。」

    不用背。

    大娘望向戴譽,直接替他做了主,「小伙子會騎自行車吧,有自行車就省事了,你騎車把這位同志送回家去。」

    得嘞,乾脆好人做到底吧。

    戴譽將自行車騎過來,問:「您家住在幾號院?我送您回去。」

    回給他一個感激的笑,何婕說了自家地址。

    「哦,小洋房那邊,上來吧,我認識路。」看來這位還是大領導的家屬吶。

    戴譽見她即便被大娘攙扶著,還是有些打晃,忍不住建議道:「要不您坐大樑上來吧,您在後面,我又看不見,萬一不當心掉下去了怎麼辦?」

    何婕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坐上陌生小伙子的車后座,就夠出格的了,居然還要讓她坐在自行車大樑上?這不是老不修嘛!

    若是被家屬院裡的鄰居看到了,她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本來她這些天就因為夏露被傳緋聞的事,異常煩躁,總覺得那些人與她說話的時候,好像意有所指似的。

    要是母女倆一起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那他們家這名聲還能好嗎?

    她在大娘的幫助下坐上后座,伸手抓住車座邊緣固定身體,不過這麼一個小支點哪能撐得住,坐了沒幾秒她就因著頭暈開始左右搖擺了。

    戴譽想說,您這年紀都能當我媽了,還不好意思個啥呀!

    不過這樣說容易得罪人,惹人家女同志不快。

    他只好吃點虧,將自己往小了說,笑道:「我這年紀都能當您兒子了,您害羞個啥咧!吶,我這帽子給您戴會兒,太陽大,別曬中暑了。」夏天四五點鐘的太陽也毒著呢。

    轉過頭將手伸向後面,把草帽給她扣在頭上,又不顧何大夫無力的掙扎,一把扯過她的右手臂,環在了自己的腰上。

    「您坐好了,咱這就出發了!」戴譽與大娘道了別,腳下發力,自行車就滑了出去。

    何婕被慣性帶著,額角牴上他的後背。

    感受到了背上的重量,戴譽也不以為意,還建議道:「您靠著我眯一會兒吧,距離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心下卻尋思開了,他中午載著小夏同志的時候,都沒被人家女孩子環過腰靠過背呢,這會兒倒是要被個中年婦女占便宜啦。

    何婕本就暈得要命,何況還帶著個大草帽,沒人認得出她來,乾脆也不矯情了。

    不但摟上了年輕俊小伙的腰,還靠在人家身上小憩了一會兒。

    暗自感慨,上次有這樣的待遇,還是懷著小兒子那會兒坐老夏的車呢,這一晃都七八年了!

    戴譽心細,即便是繞些遠路,也沒挑顛簸的石子路走,一路上異常平穩,不一會兒就將人送到了地方。

    何婕休息片刻,將將恢復了一些元氣,強打起精神問了小伙子的名字,還想招待他回家坐坐,喝杯茶再走。

    戴譽擺手婉拒了。

    他哪能那麼沒分寸吶,人家還難受著,他進去喝茶不是添亂嘛。

    只叮囑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跑遠了。

    周末一整天戴譽都在家中備課。

    為了掌握這個時代的識字方法,他不但請教了大姐戴英,還翻看了侄女大丫的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

    「學認字還得先學漢語拼音?」戴譽詫異於這麼早就出現了漢語拼音。

    「對啊,好像有三四年了,現在的小學生都要先學這個,這是必修課。咱們上學的時候都是用速成識字法或者死記硬背,沒有漢語拼音方便。」因著教學需要,戴英最近還特意去學了漢語拼音。

    戴譽將事情想得挺美,覺得既然有了漢語拼音,那認起字來肯定事半功倍。

    於是,周一下班以後,他信心滿滿地去了掃盲班。

    經過婦聯統計,全廠有二十二個需要掃盲的婦女同志。

    這二十二人中大多是臨時工,比如洗瓶工、洗菜工、面案師傅以及一些車間裡干雜活的婦女。

    廠里給掃盲班在辦公區一樓騰出了一間辦公室,又從食堂和其他辦公室湊了幾套桌椅,這就算是掃盲班上課的專用教室了。

    今天是第一天開課,領導們都挺重視,楊副廠長和許主席都在。

    不過他踩著時間進門時,楊副廠長正神色不渝地站在教室前面訓話呢,團委的宋軒像只鵪鶉似的縮在一邊。

    「政府和廠里給大家創造了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她們為什麼不來?」楊副廠長背著手,問一個看起來有些風霜的婦女。

    那女同志面對領導有著掩飾不住的緊張,期期艾艾道:「那我怎麼知道嘛,她們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了,說是還要回家做飯洗衣服呢,哪有閒工夫來認字,這麼多年當睜眼瞎也沒耽誤她們賺錢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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