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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3:51 作者: 謝小十八
    後面跟著的符音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夥伴便出聲說話:「穆小姐是不是闖紅燈了啊?」

    前面的車子漸漸駛離視野範圍,符音的心一沉,他大聲吼道:「快!跟上去!」

    夥伴指著前面已經開始來往的車輛,急聲道:「來不及了啊,左邊的車子通行了!闖不過去。」

    符聲立刻掏出手機撥通溫時寧的電話。

    而這邊的溫時寧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抖著聲音轉頭:「穆木姐……」

    「聽著,時寧,」穆木狠狠咬了咬下唇:「剎車失靈不能用了。」

    車子裡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兩人喘急的呼吸聲。

    打破安靜的是溫時寧的手機鈴聲,她的指甲陷入肉里,痛意讓她稍微冷靜下來,接通電話後,她儘量鎮靜地開口,卻仍舊帶著顫音:「符音,穆木姐的剎車不能用了。」

    電話里的人呼吸忽然亂了幾下才平穩下來,符音冷靜地回答:「小姐你開擴音,讓穆小姐聽我的指示操作。」

    溫時寧捧著手機才知道自己在顫抖,她伸出指尖抖了幾下才戳中擴音健。

    還沒等符音開口,穆木便冷聲說道:「時寧,你爬到后座去。」

    溫時寧錯愕地睜大眼,側頭看向她,眼淚毫無徵兆地留下,「穆木姐……」

    「聽話,時寧,」她再次嚴厲地重複:「坐到後面去。」

    溫時寧緊緊抿著唇,壓住喉嚨里的嗚咽聲,慢慢的,提起裙子,從兩座的空隙爬到后座,繫上安全帶。

    她全身開始慢慢僵硬,手指尖的麻刺感席捲全身。

    「穆小姐,先打方向盤往路邊靠,」符聲開始指揮:「千萬不要掛一檔和直接拉手剎,你先松油門,掛三擋,等車速低至30。」

    穆木咬牙聽著吩咐操作,車速慢慢降下來。

    「30過後掛一檔,你看時機開始拉手剎,千萬不要拉緊,慢慢來知道嗎?」

    掛一檔,操作完畢,穆木握上手剎,只覺得手一直在顫抖,正想試著拉手剎,前方的岔路口卻慢慢開始顯現,飛馳的車輛仿佛催命符般映入她的眼睛。

    「符音,」穆木慢慢拉下手剎,聲音終於開始顫抖:「前面有岔路口,很快就要到了。」

    「直接撞障礙物!」符音的聲音終於開始慌了:「快!」

    「時寧,你抱頭,快點!」穆木大聲吼道。

    溫時寧閉上眼,雙手抱頭,只能感受到留下的眼淚在臉頰上冰冰涼涼的,腦子慢慢的被黑暗吞噬,所有的聲音開始逐漸消失。

    「砰」地一聲,車子擦到旁邊的護欄還在不斷的滑行,穆木咬牙呢喃:「快停下,快停下。」

    溫時寧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清醒過,親身感受著黑暗慢慢吞噬自己的腦子,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臟。

    五米,三米,一米……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靈魂開始被撕裂,耳邊響起刺耳的耳鳴聲,她整個人仿佛被拉扯著進入另一個世界。

    車子驀地停下,穆木懵了懵,意識到真的停下後,她笑出來,正想轉頭和溫時寧說……

    她不要,她不要去那裡,那裡太黑了,好可怕。她緊緊咬著下唇,甚至出了血,拼了命在和自己做鬥爭。

    「砰」地一聲,一切戛然而止。

    身子狠狠砸向玻璃和車門,劇烈的疼痛,溫熱的血,一切的聲音遠去,眼皮越來越重,她使勁睜開一點點的縫隙,看著不遠處滿臉鮮血的女人。

    「穆…穆木…姐……」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可是她拼了命也摸不到。

    血,滿臉的血,滿地的血,不遠處的盒子被壓扁,露出裡面的領帶,沾染上血跡變得污濁不堪,而她白色的禮裙上仿佛綻開了血色的花朵。

    「醒醒……」溫時寧啞著聲哭喊叫喚。

    但是她背對著她,沒有一點兒動靜,仿佛毫無聲息。

    知道什麼叫絕望嗎?

    就是看著你愛的人,一點一點的,死去。

    而你,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緩緩的,慢慢的,逐漸碎裂成片。

    ……

    「先生,溫家的人來了。」江湛上前提醒。

    易禾煦淡淡地往宴會廳里瞥了眼,光鮮亮麗的人們已經聚集,他們在等一場盛宴開場,而他的小公主,踩著水晶鞋,即將盛裝出席。

    易禾煦正想往前,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那一刻,他還未知曉,那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可怕的內容。

    「先生,溫小姐和穆小姐出車禍了,你快來醫院!」

    ……

    易禾煦這輩子最不想回憶的內容,都是關於母親的,那是一片血色,每當觸碰,他的夢就會被那片血色纏繞。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可怕的時刻,看著他的母親慢慢的失去呼吸,而後閉上眼,失去生命。

    他的母親極其自私,就這樣選擇解脫,留他一人在世接受所有的不堪和殘忍。

    那時他覺得活著,都是一種罪過。

    靈魂腐朽,滿目瘡痍。

    他的女孩大概不知道,他的懷表里放著一張照片,那是唯一一張,他與母親的合照,而這合照里,有她,有她的母親,拍攝者就是她的父親。

    多早,他與她第一次相見,居然是她出生的時候。

    母親那時很高興地告訴他,自己的好友生了一個女兒,她要去探望,問他去不去,他放下手中正在畫的畫,蹙眉回答:「無聊,不想去。」

    「寶寶很可愛的,」母親神色溫柔,「你真不想去看?」

    他歪頭想了想,談了條件:「看完後你要帶我去看畫展。」

    母親笑出聲:「好,成交。」

    拍照的時候,母親和姜笙緊緊牽著手,抱女娃娃的任務居然落到了他頭上,他低頭瞧了眼皺巴巴的小孩,嫌棄:「好醜。」

    畫面定格,那成為了一張最珍貴的照片,溫靖安將照片裝在懷表里送給了他。

    十年之後在葬禮上相見,她失去父母,而他夢想被毀,滿心都是仇恨,他看不見她的存在。

    十七年之後,那種即將可以摧毀許氏的急切讓他回到她的身邊,他意外地撞見了一個陷入心理疾病的小孩,一開始他以為自己的心裡居然還有憐憫這種東西,帶著她走出困境,看著她慢慢長大,感受著她帶來的驚喜和快樂。

    當有一刻,那個孩子緩緩對他彎唇燦爛一笑。

    糜爛腐朽的心臟開出一朵花,她變成他的救贖和新的生命。

    ……

    當易禾煦到達手術室門口,他看見一個身穿白裙,卻染滿血色的女孩安靜地仿若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

    她的手上、頭上都包紮著紗布,血色隱隱的蔓延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慢慢的,屏住呼吸,緩緩單腳跪在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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