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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3:51 作者: 謝小十八
    他上車關門,瞥向小孩光溜溜的小腿肚,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他打開車內的空調,調了下溫度。

    溫時寧撓撓臉頰,尷尬地笑道:「周六晚上你是不是來過我家?」

    易禾煦打著方向盤,將車子開出院子,淡淡回道:「如果你說的是見到我就尖叫的那天晚上,那就是了。」

    溫時寧:……

    起初身旁的女孩怕車裡太寂靜,拼命地找話說,當離殯儀館愈來愈近時,溫時寧已經安靜地說不出話。

    易禾煦將車子停在車位上,本想讓她一個人進去,但看著她發呆的樣子,心裡就莫名的煩躁。

    就當做善事,易禾煦想。

    他拉開車門,撐傘走到副駕駛座,靜靜說道:「走吧。」

    溫時寧深呼吸了幾次,終於下了車。

    ……

    葬禮上來的人比溫時寧想像中更少,除了陳家父母和親戚外,她認真地找了好幾圈都沒有看見那個男孩的身影。

    溫時寧深吸一口氣,跨進靈堂,遠遠的,就看見黑白照片上那個女孩羞澀卻好看的笑容,明亮而乾淨。

    她捏緊手心,走到跪拜處,彎下腰。

    溫時寧不想哭的,只是眼眶熱的發脹,閉上眼後滿滿的都是杏子叫她阿寧的畫面。

    她直起身子,看向一旁一夜之間白了發的陳家父母,一時間覺得苦澀又怨恨。

    如果他們當初多給一點點的關注給杏子就好了,她常常這樣想。

    「叔叔阿姨,節哀。」溫時寧對著他們彎了彎腰。

    陳母伸手擦擦眼角,聲音哽咽:「這孩子居然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來看她,真是命苦。」

    陳父繃著臉,一雙眼裡都是嘲諷:「要怪就怪她不知羞恥。」

    「你有沒有良心?!」陳母突然站起身大吼:「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我沒良心?你有沒有聽見那些警察說什麼?我沒有那麼不乾不淨的女兒!」

    溫時寧氣得渾身發抖,咬牙低吼:「叔叔!」

    陳父錯愕地看向她。

    「叔叔,」溫時寧深吸口氣,試圖壓下自己的怒氣,可是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都在顫抖:「杏子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她很乖。」

    她的指甲掐進肉里:「杏子真的很好,真的。你們應該為有這麼一個女兒驕傲,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陳母捂著臉嚎啕大哭,陳父漲紅了臉,再也說不出話。

    溫時寧只覺得渾身無力發麻,想要立刻離開這裡,但是她動不了,腳步挪也挪不動。

    直到一隻溫熱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帶著她往後一靠,便貼上一副溫熱的胸膛,身後的男人低聲在她耳邊問道:「回家?」

    眼眶裡的眼淚許是再也忍不住直掉,溫時寧覺得很丟臉,怎麼三番兩次地就在這個沒見過幾面的男人面前哭。

    太丟臉了,真的太丟臉了。

    這個男人出現的時機也很狡猾,偏偏是在她失去杏子,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出現。

    溫時寧越想,腦子越亂,還是易禾煦的耐心耗盡,攬著她轉個方向,就把人帶出了靈堂。

    她的左手手腕被跟前的男人攥著,溫時寧踉蹌地跟在他身後,另一隻手死命抹著眼睛冒出的眼淚。

    易禾煦面無表情地推著她站在走廊的一個拐角角落裡,讓她貼著牆站,身子擋住身後路過的人的好奇目光,插著兜就堵在她跟前。

    「你儘管哭,」他不自覺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顎,語氣森然:「溫時寧,這是最後一次,你給我哭夠了再回家。」

    溫時寧剛止住的眼淚一下子又被他氣出來,她邊罵邊掉眼淚:「我為什麼不能哭?你憑什麼管我?」

    易禾煦就低著頭看著跟前這個孩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子和眼睛被她用手蹭的通紅,看起來可憐地不得了。

    人還小小隻的,明明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渾身卻還是泛著孩子氣和少女的嬌柔,難過了就哭,生氣了就舉著爪子亂撓人。

    像只小奶貓一樣。

    七年前他忙著和許家那幫吃肉不吐骨頭的老傢伙斗,任由她被溫家帶走也沒有太在意,直到三年前沈律師說她意外落水,他才知道她過的不好。

    那又怎樣呢?

    他向來不是個良善之人,頂多給她一棟房子,一個保姆,任她自由成長。

    等到他終於記起溫時寧這個孩子,記起他和她父母之間的約定,才偶然發覺,這個孩子成長的比他想像中更好。

    雖是小奶貓,卻乍然給他驚艷。

    易禾煦彎腰湊近那張哭花了的臉,伸手蹭了蹭她的臉頰,語調悠然:「憑什麼管你?」

    「小孩,你好像忘記,我是你的監護人。」

    「只要你未成年,你,就歸我管。」

    溫時寧的心猛地一跳,直直對上眼前這張能夠讓人感到為之驚艷的臉,那雙桃花眼泛著很明顯的笑意,淺棕色的眼珠子乾淨透亮地映出她呆愣的表情,她這才注意到他的左耳尤帶著一顆黑色耳釘,特別顯眼。

    臉頰被他蹭過的地方火辣辣地滾燙,她憋紅了一張臉再也哭不出來,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他直起身子,理了理西裝,一邊問道:「明白了嗎?」

    充滿調侃又得意的語氣。

    溫時寧被氣笑了。

    也許易禾煦沒養過貓,所以不知道原來貓一開始極不易近人,而且容易被抓傷。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麼?」溫時寧笑的燦爛:「爸爸?叔叔?」

    「監護人先生總的有個身份對不對?」

    易禾煦繫著袖口的手一頓,偏頭看向女孩笑的極其調皮的臉。

    「還是說,你想讓我叫你哥哥?」溫時寧笑的越發好看,下一秒就立刻收起笑容,面帶諷刺:「你想的倒挺美。」

    溫時寧推開他的胸膛,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

    易禾煦一怔,隨即緩緩翹起嘴角笑起來,這小孩生起氣來撓人,倒是意外地有趣兒。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的時候,腦子裡蹦出這麼幾個字:易小爺的養貓論。

    (笑)總感覺這個名字比遺願事務所好,想到太子爺從此以後開始逗貓就覺得好玩兒。

    ☆、夾竹桃(9)

    隔天溫時寧起床上學,推開房間門後,對面的門也打了開來,男人打著哈欠,渾身懶洋洋地靠在牆上,聲音還帶著困意的沙啞:「要不要送你上學?」

    溫時寧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不勞煩監護人先生大架。」

    易禾煦半睜開眼瞧了瞧女孩的背影,低低笑了聲,又回房繼續補覺。

    溫時寧騎車到學校時,一時覺得恍惚,周圍的歡聲笑語太過刺耳,好似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只是過眼雲煙,她這才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切都得往前走,不是當事人的人,永遠做不到感同身受,她更沒資格要求別人和她一起哀悼。

    她明白,只是覺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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