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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3:14 作者: 喜夏
    「愛滋病!」

    安靜的走廊,一個被大門隔開的手術室外,安靜的空間裡,連醫生的走動都顯得那麼多餘。

    不是沒聽過這個詞,可當這三個字從那個哭泣女子口中說出來時,卻如同大鐘一般猛的撞擊著陳芹的腦子,忽然一陣的暈眩,那麼可愛的小孩。

    「怎麼會,她那么小?」

    「她媽媽的遺傳感染,我其實是她福利院的老師,她親生母親在她還沒滿月的時候就因為這個走了,她把點點抱到福利院時,點點剛出生,個頭還很小,還不到5斤。」她邊說著邊用手比劃了一小段距離,從形狀看,確實很小。

    「他爸爸呢,你不是說她還有贍養費,那就還有家人是不是。」

    「怎麼可能,點點媽生病就是因為被那個男的感染的,那男的早就死了,贍養費是從那男的前妻處拿的,如果不是陳律師願意接這個案子,也許點點連治療都有問題。」

    「點點的爸爸家是當官的,別說贍養,就連承認都不可能,我們福利院的院長去找過他們,結果不僅被轟出來,連福利院的門差點都要被封了。你說不管大人犯了什麼錯,孩子總是無辜的,就算你再怎麼不承認,那段血緣還是存在啊!點點媽媽還在福利院的時候,她爸爸也來看過他們,哭的很傷心,說對不起他們母女,可能怎樣,等他去了,他們家更不可能負責了。」

    「我們也想過放棄點點,可她真的好可愛,逢人就笑,福利院的老師,志工,女的她就叫媽媽,男的她就叫爸爸,你說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呢?」這個被點點叫做媽媽的老師,把面一掩,就又哽咽了起來。

    陳芹也沒再說話,就是這麼幹望著那個一直那麼高調亮著的紅燈,想著裡面的孩子,一種恐懼便不自覺的從心裡升起。

    旁邊的人還是哭著,眼睛卻和陳芹一樣,直直的盯著那盞燈,希望它一直亮著,猶如一把希望之火永不熄滅,卻又希望它就滅了吧,然後會有人拉開那扇門,扯下嘴巴上的口罩,笑笑的說,「沒事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越過。

    兩隻手握緊的程度越來越密合,仿佛在彼此吸取一種什麼力量而不讓自己再度的恐懼一樣。就在燈滅的一霎那,門也開了,只是她們,卻突然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醫生的口罩一直沒卸下來,所以陳芹實在無法看清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直到他走近了,直到那張筆直的病床被推了出來。

    「醫生!」她終於是顫顫悠悠的開口。

    「沒事!」醫生一把拽開口罩,「終究是又醒了,不過必須送到無菌室,你們暫時不要去打擾她,但是,你們還是要隨時做好準備,很嚴重了。」

    陳芹無法分清這到底是句好話,還是不好。

    點點沒事了,可必須一直做好每次暈倒都是永別的準備。

    那個叫小惠的女老師邀請她一起去看看點點的時候,陳芹拒絕了,不是不想,而是怕。

    5歲的時候,她看著陳叔叔滿身鮮血的進了手術室,然後在加護病房隔著一片透明的玻璃,再然後就看到陳朝趴在一塊雪白的布前胡亂扯著。

    這是她第一次見陳朝哭,那麼撕心裂肺,那麼讓人心顫,從那之後,他說他永遠不會再哭。

    這是段她最不想回憶的過去,那也是陳朝的最傷,所以非典自己在醫院時,她告訴陳朝,不要來醫院,我不想你隔著那扇玻璃看到我。

    渾渾噩噩的,竟然走出了醫院。

    迷濛的夜色中,一伸手,便有一輛的士緩緩開了過來。

    「園博園!」陳芹很無力的如蚊子般的說了個地名,便把身子縮成一團的靠在后座上,好像一個受到驚嚇的蝸牛,用殼把自己包裹住。

    司機從鏡子裡,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帝,蒼白的臉,很自我保護的動作,醫院,不是人死就是人活的地方,看這樣,好像是剛經歷了一場什麼。

    「小姐,人死不能復生,人,總是要向前看,看到沒有,前面那就是幸福!」司機邊說邊掛檔,一手還指著前方很多車燈開啟的地方,「來吧,讓我們迎接幸福!」

    陳芹覺得自己想笑來著,可終究笑不出來,噎在喉嚨。

    一瞬間的功夫,車,便沖了出去,朝著司機說的,那個幸福的原點駛去。

    幸福在哪裡,陳芹也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可只有一次,有人給了自己答案,那是在園博園的噴水池邊,在五光十色的雷射下,一個男生問女生,你幸福嗎?

    幸福!女生很用力的回答,恨不得自己的話能和水柱一樣一噴沖天,撒滿世界,那個夜晚天很黑,所以她看不清前面那對男女的臉,可自己倒是記住了,幸福,就在這。

    晚上8點25分,距離最後一次噴水還有5分鐘,一些雷射都已經打開。

    很多人坐在花圃邊上,有一家人其樂融融,小孩牽著爸媽的手一路走,一路蹦,笑嘻嘻的玩吊環;也有幾個少男少女,嬉笑怒罵,你小白,你SPP,你LKK啦,新新人類的語言總是那麼跳躍;還有老人,兩隻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一起等待著。

    陳芹雙腳屈膝,蹲在不遠處的一個糙叢里,這裡人很少,卻能把噴水的畫面看的最清晰。

    8點半,所有的燈光都驟然亮了起來,原本平靜的水面有著風雨欲來的波動,原本抒情的音樂嘎然而止,隨著一段很有力的前奏,水,便突然的向上噴射。

    周圍的人開始了歡呼,小孩被爸爸頂到了頭頂還手舞足蹈,男生很湊巧的把臉貼近了女生邊上,老人的頭緩緩的貼近。

    眼前的噴泉正隨著音樂的節律變化,時刻改變著自己的身姿,低處如苗條少女婀娜多姿;中處如環形拱橋,長短不一,白色透明仿佛是七夕之日天上人間所架之橋;高處,一柱沖天,宛如蒼穹,傲然林立。燈光如虹,七彩奪目,映出噴泉流光華麗。

    隨著一聲重音奏起,中間的噴泉扶搖而上,有種勢如破竹,直逼雲端之感。

    「看夠了沒有!」

    正看得起勁呢,一個高大的身影冷不丁的擋在了陳芹面前,抬頭一看,臉部表情有點錯愕。

    「陳朝!」

    陳芹驚訝的差點說不出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怎麼不知道,每次來這裡,無論跑的再遠,這裡總是她回家前的最後一站,不用幾次便可以摸清了。

    「我一直沒走,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等到你,今天,你終於是回來了!」

    陳朝把褲腳拉起,緊挨著陳芹在旁邊的空地上坐了下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陳芹什麼時候到這裡了,也就表示你回來了,每周,每月,我都習慣在這個位置坐一下,聽著,看著那幾乎曲調幾個月不變的音樂噴泉,可你始終沒回來。」

    「剛才小惠!」他頓了頓,也許是怕她記不起誰,「就是點點的輔導媽媽告訴我,你好像受了什麼刺激,突然跑了出來,我就立刻到這裡,我想,該是時候了吧。」

    「陳芹!」

    嗯!

    他掰過她的頭,夜色中,噴泉五光十色的燈光中,她的臉,依舊那麼楚楚動人,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襯著自己的臉。

    「回來吧,我,」他突然停頓了幾秒,「不只我,還有很多人,一直在等你回來。」

    嗯!陳芹用力的點著頭,這一次不用想,不用憋,那些淚,總是能不需指揮的直接掉落。

    「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陳朝。」

    她低下頭,「謝謝你們都在等我。」

    其實,他想說,我並不是非等你不可,可是當等待變成了一種習慣,就等不了別人了。

    只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她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許這樣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真心的謝謝大家能來看的文,真的謝謝。

    除了謝謝,我真的說不出什麼話了,不是矯情,也不是煽情,是真的謝謝。

    第二十三章 相欠

    親愛的爸爸媽媽。         --陳芹

    住院一個星期,體重重了3斤。

    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里的時候,柳南剛好坐在沙發上把蘋果咬到剩下中間的籽。

    「喂,你是來接我出院,還是來看我出院的。」

    沙發上的人伸手抽了張紙巾,很優雅的抹了下嘴,依舊翹著二郎腿,「需要我嗎?」

    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大清早起來,陳芹還睡眼朦朧之際,就已經發現門口有個鬼魅般的身影在那晃蕩,等把門一開,陳朝就已經辦完出院手續門外等著了。手裡還拎著東大街的小籠包,笑眯眯的說祝賀自己出院。

    這個人,永遠是把自己當孩子一樣照顧著。

    轉過身,陳芹指了指桌子上沒吃完的小籠包,「那裡還有包子,你早上沒吃吧!」

    柳南擠兌著一雙白眼看了看,「我幹嘛要吃剩下的!」

    「真是的,愛吃不吃!」收拾完行李,別說,肚子好像又餓了,便坐到床邊,把剩下的包子囫圇吞棗般又吃了起來。

    「陳朝呢?」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好像說要找院長道別吧!」他是忙人,和誰都熟,有時還真懷疑他要不要連護士也道別。

    哦!柳南答了一聲,拿起第二個蘋果,繼續吃了起來。

    其實女人的吃相不在乎好不好看,而在於投不投入,那時在北京,陳芹就經常和裊裊一起坐在路邊攤上吃麻辣燙,那面吃的是嘩啦嘩啦的響,深怕方圓幾里的人沒聽到似的。

    裊裊說,以後一定要在男朋友面前這麼吃,如果被嚇跑了就表示這人膚淺,如果這男的還帶著一種欣賞的角度看我,那我就撲上去,像吃麵一樣的抓著他啃,他是強盜我也認了,王菲不說了嘛,女人,能找到一個包容自己的人不容易,特別是這麼大年紀了。

    不過這對象要換成陳朝,陳芹就覺得有點彆扭了。

    這不,包子剛塞滿嘴,陳朝就在門口樂呵呵的看著自己,嘴角還很自然的上揚一個很好看的弧度,把陳芹嗆的不行,抓起身邊的杯子猛灌水。

    咕嚕嚕,一大杯,杯身剛好整個遮住臉,啥也看不到。

    「急什麼!」陳朝那腿可真是夠長的,一步,兩步,就已經站在陳芹邊上,用力的拍著那噎的滿臉通紅的人,很用力,骨頭都要拍蘇了。

    「想吃啊,咱再去買!」

    他話一說完,陳芹的臉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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