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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33:14 作者: 喜夏
    「冰棒個頭,你們怎麼都不躲!」她氣的在那跳腳。

    「躲了啊,」大毛伸出舌尖舔了下即將流下的冰水,「誰讓你躲那麼裡面,好啦,看在你哥請冰棒的份上,算你贏了,等會給你一張戲票!」

    大毛是影院經理的孫子,和他玩遊戲,不就為了那個票子,可一張哪夠啊,小莉,小海,小窩,七喜,掰著手指頭,一隻手還算不過來,加起來7.8個呢?

    她衝上前一把奪過大毛手裡的冰棍,「不行,要10張!」

    「你還我冰棍,你還我冰棍!」大毛在院子裡跳腳,卻決口不提票的事,視死如歸。

    陳芹站到椅子上,把冰棍舉的老高,直到冰棍水直直的滴到腋下,小臉一皺,卻還是堅決的舉著,然後特自豪的看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大毛很沒男子氣的掉眼淚,刮著耳光子笑他。

    」羞不羞啊你,男生哭鼻子!」她爬到更高的台階上,吐著舌頭做鬼臉。

    「好了啦!」陳朝那時候就很高,不費吹灰之力地一下把陳芹手裡的冰棍放回到大毛手裡,直接把陳芹拎到肩膀上背媳婦似的背回家。

    半路上,他笑嘻嘻的告訴陳芹,票在我這,你欺負一小孩幹嘛!

    後來陳芹大了很多後才覺得陳朝律師的職業敏感由來已久,簡直是利用自己獲得電影票,然後在自己發火的時候又充當了英雄搶下冰棍,從此在院子裡的聲望提高,最後間接導致大傢伙都不和自己玩。

    為此,長大後陳芹諮詢過這位大律師,他穿著律師袍,笑的可歡了,直夸自己妹子聰明,把陳芹氣的直踩他腳,黑黑的皮鞋硬是多了好幾個腳印。

    當然,那是後話,可那時侯的大院裡確實是古樹盤根,雞犬相聞,嬉笑不斷,奔跑不斷,呆久了,偶爾還會覺得它破,它老,特別是後來歐式建築的別墅林立周圍,更顯它的突兀。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她到了北京,看過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後,方然醒悟,原來自己所住的古居是遠遠非北方四合院和其他廣大地域的農村古舍可與之比肩的。

    那時她這麼和裊裊說的時候,那女人可是非常的表示贊同,點著頭說,是,是,根本比不上我們家的大炕,裊裊家是東北的,看著那女人認真的勁,她也認同般的點了點頭回禮。

    畢竟都是出門在外,稱讚起自己故鄉更是一點不吝嗇,就像其實陳芹也沒覺得自己老家的荔枝多好吃,而且吃多上火,嘴巴起泡說話還打哆嗦,可說出來的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然後就是這的磚沒我家紅,這的樹沒我家粗,這的牆沒我家高,這的人沒我家好,一路下來,感覺就是差,而且是差到底。

    後來想想,好歹自己腳踏的可是人家的地盤,增長著這個城市的GDP,給人家添磚加瓦的幹活,於是立馬改了口,只說這的人只比我家差一點,順帶還露出一節小指頭,至於哪一點,裊裊說,沒親切感。

    為了這個認知,那天晚上她們在三里屯酒吧坐了一夜,歌舞昇平,煙霧繚繞。

    女人扭著屁股比大街上的大媽跳秧歌還帶勁,男人就是色迷迷的直往人家穿的少的地方看,裊裊在酒吧玩的很瘋,喝的最多,也吐的最多,陳芹那天還是沒喝,無論多少男人過來獻殷勤,硬是滴酒不沾,自製的不行,因為她記得,她要把那個女人拖回去。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就經常做夢夢到家裡那套透出一股胭脂紅祥瑞氣的古居,每回醒來,睜眼半天,就再也無法入眠了。

    或許這就叫做,獨在異鄉為異客。

    入睡前,最後一秒想到,還是那套房子。

    早上7點,當鬧鐘死皮賴臉的響了第N聲後,才把某芹從夢裡叫醒。

    翻了個身,又死賴了幾秒,陳芹這才一骨碌坐了起來。

    揉揉惺忪的睡眼,光著腳丫子就跑到大廳,覺得地板特冷後,才又蹦蹦跳跳的繞回房間穿鞋。

    刷牙,洗臉,打扮,一氣呵成,不過15分鐘,然後就著鏡子咧了個嘴,高喊,「陳芹最漂亮,陳芹最能幹,陳芹是才女!」

    最後挎著個帆布包,就出門了。

    走出大樓,仰面朝上,碰巧又是一架波音從上頭飛過,機身輕巧如燕,從上空划過的時候還帶著一些轟鳴,像是要驚醒那團白霧般的震耳。

    陳芹用手遮住陽光,眼球直勾勾的隨著飛機沒入雲中。

    正看的起勁呢,一個全身黑西裝打扮的男生突兀的站到了她的面前,墨鏡很大,臉很小,幾乎看不到正面,就是很嚴肅,「請問是陳芹小姐嗎?」男子面無表情的問她。

    嗯?她木訥的點了點頭,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被請進了迎面駛來的黑色賓士內,那感覺像搶劫,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搶,因為他還知道自己姓陳。

    「陳小姐別怕,我們只是想要回你包里的手機!」還是那個男子,剛才一上車,他就已經在副駕駛座上了,此刻正轉了半邊頭看她。

    雖然說剛才他把她抓進了車裡,不過動作倒不是很粗魯,而且不是沒見過這種陣勢,她倒也不是很怕,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是這個嗎?」陳芹從包里摸出了那把nokia Vertu,「是不是給你了,我就不用跟你們走了!」她問。

    男子透過後視鏡打量了陳芹一番,思索半刻後還是搖了搖頭,「陳小姐,其實是有人想見你!」

    「誰?」

    「一個您15年前的玩伴!」男子把臉一轉,示意司機開車。

    不用猜,是騰震,他15歲跟著騰伯伯離開到紐西蘭當大使,從此沒有音訊。

    隨著車子拐了好幾個彎,過了幾個紅綠燈,便停下了。

    這是在海邊的一家私人別墅,典雅的歐式風格,一道鐵門的後面是庭院深深,小石鋪路,大石雕塑,紅磚的牆邊裸露出點點青苔,像是害羞的人兒偶爾探出頭,噴水池裡的鯉魚吐珠似的噴著些小水花,從外面看,恰似一幅高雅的油畫,從裡面看,卻是一副潑墨山水畫。

    下車的時候,立刻有僕人彎腰致意,進去大廳,馬上有人端茶送水,白色的真皮沙發上還遺留著他昨晚的那件黑色外套,不過煙味和酒味的混雜,氣味很重。

    「陳小姐,你稍等一下,騰總就出來了!」男子禮貌的和她愕首,然後退出,離她幾米開外站好。

    真是訓練有素,她想。

    恩!她禮貌點頭,選了個離大門最近的位子徑直坐下,門邊的蘭花嬌艷欲滴,據說今年的蘭花跌價,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要放在鞋櫃邊洗腳氣的程度吧,這麼個優質品種,放這裡,豈不是很浪費,吸進一肚子腳丫子氣,總有一天氣脹。

    抬頭,大廳的正中掛著一幅中國字畫,筆鋒乾淨有力,天道酬勤!落款為無名,什麼無名,陳芹嘟囔,不就是他自個寫的嘛,15歲的時候,他就是中國書法協會的最小成員,一襲隸書寫的讓人羨慕,記得那時的他們很喜歡讓陳芹比比哪個人的女生緣最佳。

    柯輝性情溫和,陳朝運動細胞發達,而他呢,花花腸子卻又一手好字,那時的陳芹經常手指他說,震哥哥最帥!

    結果當然是換來兩個男生的鄙夷之色,直呼女生外向,不過那時她咬著根棒棒糖,哪管那麼多,夸一句換個吃的,這麼好的交易,多幾次無妨,直到他離開,再回來,也有15年沒見了。

    其實在北京時,他來過一次,不過她出差了,沒碰到,所以確切的說,昨天,是她這麼多年後第一次見他。

    「陳芹!」優雅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一絲的不確定。

    回頭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男子站在樓梯拐彎處喚她名字,183的身材和陳朝一樣挺拔,標準的衣架子。陳芹一直覺得陳朝就是隨便扔個乞丐的衣服給他,他都能穿出性格來的男人,可眼前這位,似乎和他也是半斤八兩。

    「震子哥!」她站了起來,與他面對。

    他的形象依舊高大,濃黑的眉毛,烏黑的大眼,剛洗過的頭髮順貼的搭在頭上,15年不見,除了更多了份陽剛之氣,更顯男人成熟韻味外,並無什麼不同,所以她能輕易的認出他。

    她的眉宇依舊低吟,乾淨的五官,不算漂亮,但一雙布娃娃般的眼睛還是顯的可愛,又多份淡然,一個淺笑,一個兒時的呼喚,才能讓他與小時候那個胸前掛個小方巾,流著鼻涕的小女孩對應起來,還記得那時只要一個棒棒糖,就能收買她,如今齊耳短髮,雙目炯炯有神,該是很難騙到了吧。

    「震子哥!」她又朝他叫了一聲,力道明顯變大,一下就把樓梯上那個人影震的肩膀略微抖動。

    「小丫頭片子,長這麼大了!」他走近她的身邊,醍醐灌頂似的壓住她的頭頂,他很高,隨便一抬手,就能碰到。

    她一下躲開了,略顯拘謹,一瞬的時間,他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可是還是一剎那的功夫,騰震的身子已經在純白沙發上壓出了一個很大的弧度。

    「你拿了我的手機!」他整個人仰靠在沙發上,順手拿起旁邊的香菸,嗅了嗅,沒吸,只是夾在兩個手指之間把玩,昨天一夜未眠而宿醉的結果是他的腦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陳芹笑了笑,「你不會不知道是小秋拿的手機吧,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把我截過來呢?」

    哈哈哈,他雙手揉著太陽穴大笑,「陳芹,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聰明了,看來15年的米沒白吃啊!」

    「謝謝!」她禮貌的回了他一句。

    其實她也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他的公司里幹了一年,怎麼說公司員工的資料他該有吧,不過關係這東西錯綜複雜,有時還跟個迷宮一樣,既然沒法改變,就順其自然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一直堅信。

    「聽說我離開的時候,你回來了!」

    嗯!那時沒看到她,還著實讓自己傷心了好一陣子,想想在國外,他腦子裡能記住的女生好像也只有她了。

    「叔叔阿姨好嗎?」

    「你怎麼不問你爸你媽好嗎?」

    「我還沒準備好去見他們!」陳芹低頭,「不過謝謝你讓我在你公司待著,至少三餐溫飽。」

    「明白就好!不過聽哥一句話,父母給你空間和時間,不是讓你當烏龜整天把自己窩起來的,人要學會自己長大,傷口舔一舔,雜毛梳一梳,該拎出來見人的時候還是得見。」

    恩!她點頭。在她眼裡,這些和哥哥一樣的人物,是那種無論外面怎麼花,怎麼玩,可遇到正經事,個個拖出來都是好樣的物種。俗點說,他們是群平時用下半身思考,遇到重大事件,一股血氣上沖,才懂得用腦子思考的人,腳踏一方地,頭頂一片天,形象高大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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