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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柴詩茜問:「你怎麼來找我了?」
「聽說你今天返校。」謝蔻頓了頓,字是慢慢從唇齒間擠出來的,「嗯……付嘉言,他還好嗎?」
「這裡冷,我們到那邊去。」
柴詩茜牽起謝蔻,拉她到樓道拐角處,才說:「我知道,你們肯定都挺好奇他現在的狀況的,說實話……不太好。」
謝蔻抿了抿唇,「是他爸爸……出事了嗎?」
柴詩茜掩飾不了她的驚訝,問:「你怎麼知道?」
「猜的。」
按理,柴詩茜不該透露給不相關人士的,但謝蔻對他而言,到底與旁人不一樣。
半晌,她到底還是應道:「是。」
謝蔻的手很冷,口袋裡也是冰的,焐不熱手,十指連心,心也是涼颼颼的,像被風注滿。
柴詩茜說:「前些天舅舅辦理了火化、弔唁儀式,還有追封儀式什麼的,付嘉言一直寸步不離,幾天沒怎麼闔眼。」
說著,她一下紅了眼圈,淚盈滿眼眶,「這幾天他沒出過門,不吃飯,也不哭,我媽看得都心疼死了,又不知道怎麼勸他。」
她剎不住車,聲音開始變得哽咽:「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初中也缺過一次月考,那次是舅舅受傷住院,半個月才養好,這次是真的……我們誰都沒想到。」
父母作為醫生,謝蔻早早的也就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無法逆天改命,只能坦然接受。但迄今為止,她尚沒有經歷過最親近的人去世的悲痛。
道理知道得再多,紙上談兵,都是假的。事情沒降臨到自己頭上,永遠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謝蔻心裡堵得慌,她走上前,抱住柴詩茜。
她比柴詩茜矮,但她的擁抱是堅定的。謝蔻沒有作聲,輕輕地拍她的背,像幼年時想念媽媽的自己,被奶奶哄慰。
擁抱比言語管用,也更有安撫的力量。
柴詩茜是情緒大開大合的人,每個人發泄的方式不同,她這些天哭了很多次,眼睛腫了又消,別人再怎麼問,她也閉口不言。
不敢提,一提就忍不住。
謝蔻這一抱,好似戳破氣球的那根針,她一下就泄氣了。
柴詩茜嗚嗚地說,比起舅舅離世帶來的衝擊,她更見不得付嘉言那個樣子,他們都怕他走不出來。
又說,老天怎麼那麼殘忍地對他,他才十幾歲,就要經歷這樣的事。
柴詩茜把臉壓在謝蔻的肩頭,哭了多久,就說了多久。語不成句,斷斷續續,勉強能讓謝蔻聽懂。
流出的眼淚在布料上暈開,謝天謝地,謝蔻有隨身帶紙巾的習慣。她抽出兩張,沉默地替柴詩茜擦臉,擦眼睛。
柴詩茜接過來,擤了擤鼻子,平復了些,聲音有些許喑啞,「不好意思啊,我沒控制住,弄髒你衣服了。」
「沒事。」謝蔻把紙團了團,用空掉的包裝紙裝著,「付嘉言現在在你家嗎?」
「沒。」柴詩茜搖頭,「本來我媽讓他過來,方便照顧,也好陪陪他,開解他,他不肯。」
「謝蔻。」柴詩茜猶豫道,「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什麼?」
「請你去看看他。」
「我們家里無所不用其極了,我哥都從美國回來,怎麼說,都起不了太大的用,或許你可以。」
擔心冒犯謝蔻,她忙補充道:「如果你不想,也不勉強啦。付嘉言就是屬蜥蜴的,再重的傷,他都可以活過來的。」
謝蔻聽不出來,柴詩茜是在使苦肉計。
或者說,即使她知道,她也會心甘情願地上當受騙。
謝蔻非遠離紅塵之外的人,別人捱著鑽心的苦痛,她光是聽憑別人傳說,心臟也像置於一座密封的,四處亂撞也找不到透氣孔的容器里,憋悶得難受。
何況,那個人是付嘉言。
一個被所有人捧上神壇,以為永遠不會跌落,優秀事跡被奉為神話的付嘉言。
在柴詩茜的描述里,他不過也是深陷在泥濘里,掙扎不出的凡人。
謝蔻無法想像,他此時經受多大的痛苦,才會讓他自我放逐到這種程度。
謝蔻和吳亞蓉撒了謊。
她說她接受了陳毓穎的請求,留下來幫忙出黑板報,需要晚一點回家。
吳亞蓉在醫院值夜班,無法來學校求證真實性,便叮囑她,回家千萬注意安全,如有必要,她可以來讓謝昌成來接她。
那不就露餡了麼?她忙說,她不會太晚的,可以自己打車。
吳亞蓉讓她到家後發消息,便也沒多問。
每當這種時候,謝蔻又要感謝她的職業與忙碌,她不會像活的可移動的監控,時時刻刻盯著謝蔻的行動。
謝蔻坐上柴家的車。
司機便是那次去X市開車的師傅。
柴詩茜讓他去付嘉言家,他已經熟門熟路,很快開到。
柴詩茜沒有一道去。她自覺不當這個電燈泡。
請謝蔻幫忙,多少帶賭的性質。是否會答應,也是賭注。至少,在第一步,她賭贏了。
那棟居民樓有些年頭了,不高,單元大門還是老式的防盜鐵門。
自這個位置眺目遠望,可以看到柴詩茜家的樓頂。
謝蔻很不合時宜地聯想到,小學在電視機上看《長江七號》,周星馳住的破屋,對面便是豪華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