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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付嘉言拍的照片裡,有一張她特別喜歡,被她用一個貝殼白的相框裝起來。
鏡頭裡的自己,側過身,有山風吹過,帶起她頰邊碎發,她的裙擺,她淺淺地笑著,眼彎彎,酒窩像能盛下漫天的晚霞。
與鏡頭外,面無表情的她對視。
不知何時,外面才變得風平浪靜。
他們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相對。吳亞蓉最終還是顧忌到謝蔻,也不想讓家丑傳到外面去。他們在乎面子,達成一致:之後再心平氣和地談。
總之,在謝蔻開學以前,他們沒有再吵過。
開學的演講名額,落到謝蔻頭上。
付嘉言說前些天感冒,說話齉齉的,不跟她爭了,叮囑她,好好寫稿。
謝蔻原也沒有多想要這個機會,她並不熱衷於在全校面前展示自己,只是吳亞蓉知道後,說這是老師、學校對她的肯定,是一種殊榮,也能鍛鍊自己。
初三時,她代表畢業生發言,吳亞蓉甚至驅車趕來學校,為她錄像。
謝蔻便著手開始準備。
開學是在周一。
謝蔻僅有的幾次在公開場合露面經驗,尚不足以令她泰然自若,昂首挺胸地上台。
付嘉言高一時是脫稿,洋洋灑灑。
很難有人做得到他那樣的自信。除了自信,還有少年人的大無畏。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付嘉言。
但謝蔻也選擇脫稿。
她習慣逼自己,激發自己的潛能。
晨會當天,謝蔻站在班級隊伍前排,旁邊就是唐宸晨,他負責舉班牌,他對謝蔻說:「加油,別緊張。」
手寫的演講稿已經被捏得皺巴巴,她「嗯」了聲。
廣播裡,傳來主持人的聲音:「讓我們歡迎高二實驗班謝蔻上台敬辭。」
謝蔻將紙折成小塊,揣進口袋,她能感受到背後的目光,邁上台階,走到話筒前。
個子高的緣故,付嘉言站在最後方,也正是如此,謝蔻在台上,能輕易看到他。
他筆直地立著,手垂在身側,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愛駝背弓腰,一副打不斷脊梁骨的模樣。
謝蔻還記得,藝術節那天,付嘉言對她說的。
把下面的人頭當熟透的蓮子。
謝蔻輕輕地鞠躬,沉下氣,聲音從廣播裡傳出來,放大了數倍,嗓音輕柔,卻堅定:
「尊敬的各位領導,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很榮幸在今天代表高二學生,做晨會演講。」
她始終微笑著,不疾不徐,一路流暢,她的優點在於,沒有背稿的僵硬感。
「……泰戈爾的《飛鳥集》里寫道:『只有經歷過地獄般的磨礪,才能練就創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出世間的絕響。』高中三年,就像打碎我們的骨頭,重新組裝的過程。註定很艱難很痛苦,也許想要放棄,也許拼得七零八落,但希望堅持下來以後,等到三年過去,得到一個令自己驕傲的,嶄新的自己。」
這份演講稿,謝蔻刪刪改改,寫了很久。
最後那段話,不僅僅是對所有同學說的,也是對自己。
不是為了讓吳亞蓉滿意,只是為自己。
夏末秋初,早晨七八點的太陽,最是刺眼。
付嘉言仰著臉,看主席台的方向,她沐浴在蛋清般透明的陽光下,穿著再土再丑的校服,整個人也在閃閃發光。
兩個人之間,有半個操場的距離,隔著數百人。
謝蔻從來不知道,全校三個年級,幾千人這麼排列開來,是這樣壯觀的景象。
而付嘉言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像仰望神明那樣,仰望一個女孩。
第30章 灰色
高二開始, 謝蔻和付嘉言爭奪第一更激烈了,兩個人的分差總是拉得不大。
每個月的月考榜, 大家的名字上上下下, 有新入的,也有退出的,獨獨前兩名屹立不倒。
學校一有什麼活動, 需要學生代表,大多時候也是他們倆。
就連新入學不久的高一,就算不認識他們的臉, 也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關於他們, 流傳開一則很有意思的傳言。
高一起,他們的關係就十分古怪——尤其說是仇家, 倒不如說是對手。互相較量, 私下相處又稱得上友好。
他們說, 是付嘉言激發了謝蔻的好勝心, 遇強則強, 她以他為標杆,不斷提升自己。
但沒人懷疑他們是否曖昧不清。
因為隱隱的, 有人猜測付嘉言和馮睿的關係過於親密,一起吃飯,一起打球,勾肩搭背。
馮睿很會耍寶,滿嘴跑火車, 有時候說話沒下限, 班裡同學知道他就是那樣, 但外班的不一定會這麼想。
尤其是女生。
最開始,是藝體班的萬雪跟付嘉言示好, 被他拒了,毫不拖泥帶水。那麼漂亮的女孩兒,他都不憐香惜玉?
再有,其他女生給他送飲料送零食送禮物,他也從不收,遑論表白之類的了。
多麼郎心似鐵。
多麼引人懷疑。
付嘉言自然也聽到風言風語了,卻聽之任之,沒澄清。
他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