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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渾身上下,很難挑出一樣硬傷。
招人喜歡,不是沒有道理的。
越相處,越如此。
謝蔻是那種,盯著路邊的一棵樹,一隻鳥,時間久了,都能慢慢品出可愛之處的人。
對付嘉言也是。
但這絕非好事,甚至可以說岌岌可危。
靜下心一想,這一年以來,不知不覺,和他有了那麼多交集,糖紙,草編菠蘿,毛絨掛飾,各種似有若無的碰觸……還有今天許下的口頭約定。
遠超和以前的男同學的交往深度與廣度。
他像一種侵蝕性極強的化學液體,哪怕她豎起銅牆鐵壁,他也能一點點腐蝕殆盡。
可是,無論如何,她和他目前最好的關係就是競爭對手。
對她也好,對他也好。
回到Z市許久之後,謝蔻才收到付嘉言發來的照片。
顯然精修過,他的直男審美居然挺叫人驚喜的。
不過大多是她的單人照,她沒多想,以為陳毓穎也有一份。還有懟臉的,兩指在屏幕上拉大,她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謝蔻約了照相館,拿了U盤,打算將照片洗出來。
這天早上,她正準備要出門,卻見吳亞蓉躺在沙發上。
她躺得沒型,頭髮亂糟糟的,胳膊橫在肚子上,衣服往上縮,露出一截皮膚,一隻腳上掛著拖鞋,另一隻則踩在地面。
清醒狀態的吳亞蓉,絕對不會放縱自己這樣。
「媽。」
甫走上前,便聞到濃烈的酒氣,地上還有捏扁的空啤酒罐。
吳亞蓉非常自律,到什麼程度呢?喝酒,但絕不過量,既是怕自己失態,也是擔心對肝和胃造成損害。
謝蔻從小到大,就沒見她喝醉過。
謝蔻連叫了三聲,吳亞蓉都沒反應。
謝蔻推了推她,「媽,您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吳亞蓉終於迷迷糊糊醒來,「嗯」了聲,謝蔻扶她坐起身,「您怎么喝醉了?」
她眼底有紅血絲,捂著腦袋,似是頭疼,也沒應話,謝蔻放輕聲音說:「我給您泡杯牛奶。」
不僅泡了牛奶,還做了兩份三明治,西紅柿切片,加了煎蛋、培根、生菜。在他們不在家的時間,她做這些已十分熟練。
謝蔻將杯子和餐碟端到客廳,「媽,先吃點東西吧。」
吳亞蓉狠狠地搓了把臉,沉默地去洗臉刷牙。
謝蔻敏感地察覺到,她豈止是不對勁,簡直是變了個人。
她動手收拾著沙發上的狼藉。
女生的第六感,讓她像揣了一萬隻飛蛾,攪得心裡惶惶不安。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她胡思亂想著,短短的一個晚上,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吳亞蓉這樣。
吳亞蓉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至少不會在女兒面前,再那麼不堪。這幾分鐘裡,她也恢復了常態。
她拿起桌上的食物,說:「蔻蔻,不要多想,就是工作不太順利,和同事聚餐多喝了幾杯。」
謝蔻不信。
她工作生涯二十來載,什麼糟心事沒遇上過,也不見這樣失態,到了趨於穩定的年紀,還能有什麼坎坷。
但這番話並不是為了讓她相信,而是將這事揭過去,變相地告訴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
吳亞蓉又看她,「準備出去?」
「去X市拍了一些照片,想洗出來保存。」
吳亞蓉揮揮手,「去吧,注意防曬,你回來都黑了點。」
謝蔻出門後,吳亞蓉放下杯子,伴隨著一聲嘆息,厚實的玻璃底座磕碰出一聲悶響。
那天的事情,謝蔻不能完全忘懷。
可之後,吳亞蓉表現得一切尋常,只是謝昌成變得早出晚歸,謝蔻難以見到他幾面,見到了,也說不上幾句話。
在假期,謝蔻也早睡早起,沒有設鬧鐘,只是習慣使然。
起床後,便開始背單詞,聽聽力。吃過早餐後,再寫試卷。每個長假,幾乎都是這樣過的。獨獨這天生了變故。
謝蔻聽到吳亞蓉和謝昌成又開始吵架,與往常不一樣的,間或夾雜著什麼東西破碎的動靜。
她拿不準,該不該出臥室,也許會被父母趕回去,也許會起到安撫作用,使這場家庭戰爭中止或者和解。
但還沒來得及行動,傳來更暴戾的一聲——「謝昌成,我嫁給你這麼多年,我得到了什麼,你這麼對我?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對得起蔻蔻嗎?」
那樣尖銳,像從機器里擠出來的,直衝耳膜。
謝昌成說了什麼,謝蔻沒有聽清,只是惹得吳亞蓉更加激烈的指責,甚至追溯到謝蔻出生以前,她全然不知情的舊事。
樁樁件件,細數起來,一座大山的萬年雪崩塌,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書頁上的手指已經停了動作,她靜在原地,這一刻終於明白,這件事情,不是她一個未成年的,不能獨當一面的女兒干預得了的。
吳亞蓉在氣頭上,除了謝昌成,沒人能澆熄她的怒火。
道歉,安慰,說軟話,不管什麼方法,爸爸你要把媽媽的情緒安撫下來啊。
她這樣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