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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謝蔲闔了闔眸,小幅度地搖頭,也許是生病的緣故,真心話脫口而出:「不是,我不想讓我媽知道我生病了。」
付嘉言失語。
她的私事,他不好追問,免得招她生氣,說:「外面有粥鋪,待會去吃點東西吧。」
「你怎麼知道外面有?」
付嘉言知無不言:「我爸以前受傷,在這裡住院,我來陪過他一段時間。」
難怪,他這麼輕車熟路的。
謝蔲說:「那個時候,你應該也不大吧,你怕嗎?」
「怕啊。刀在他後背劃了這麼長一個口子,」他比劃著名,「都不能躺,得趴著,但我也不能說我怕,怕他心裡愧疚。」
「我也是。」
不能跟父母哭著說她想他們,讓他們多陪陪她。
付嘉言默了默,笑著說:「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找陳毓穎啊,或者找柴詩茜,她跟我姑姑一樣,樂於助人。」
找我也行,這話他在心裡默念,沒說出口。
他無法跟她合理解釋他對她的關心。
喜歡是這樣難以啟齒的東西,哪怕放在胸口的正中央,日夜以觀,哪怕咀嚼了千百遍,變形了,破碎了,不成調了,也說不出口。
他以前不懂,喜歡原來總是三緘其口的。
吊完水,謝蔲好了點,就是還有些沒氣力。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這幾天還要吃藥、吊水。
他們去了付嘉言所說的粥鋪,謝蔲能吃的也就是一份,怎麼熬也不會太難吃,或者太好吃的白粥。
她掏錢請他吃了一份腸粉、一屜蒸餃。
不接受的話,謝蔲會跟他堅持到底,他故意說,他白蹭了一頓飯,這趟來得挺值的。
吃完午飯,一走出去,風將將剛身體產生的熱量吹散。
付嘉言拖著步子走在謝蔲後面,冬風無情,像能吹倒她,他一度想去扶,手連伸出去的動作都沒有,只是手指頭動了動。
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猶豫未決,謹小慎微。
又是什麼叫,喜歡是遲疑。
第21章 新年
謝蔲回到家, 謝昌成就在沙發上坐著,電視機播著午間新聞。
他問說:「你一上午不在家, 去哪兒了?」
無須謝蔲回答, 目光一落,便看到她手裡印著醫院名字的藥品袋,「生病了?」
「嗯, 胃不舒服。」
謝蔲猶豫再三,還是說:「爸爸,你別告訴媽媽, 行嗎?」
謝昌成注視了她一會兒。
捫心自問, 這十幾年,他對女兒的確疏於照顧, 否則, 怎麼會對她的變化毫無感知?竹子逢春雨, 一夜之間就這樣大了。
可別家的女兒, 受了委屈, 都是第一時間向媽媽訴苦,她偏偏想隱瞞。
「蔻蔻, 是媽媽平時管你太嚴,讓你不舒服了嗎?」
謝蔲摳著手指,「不是的,我不想讓媽媽出差還要擔心我。」
話是真話,又有幾分真, 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知道該說她懂事好, 還是替她不平。
謝昌成早跟吳亞蓉提過, 女孩子,開心健康就好, 不要約束那麼多,被對方逐字逐句反駁。
「行,我不告訴你媽媽。」他擺一擺手,「胃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吳亞蓉周日下午回家,謝蔲強撐著坐車去補習。
下了公交車,向四周一環顧,疲憊似一種不知名的黏液,從腳淹沒到頭頂,能看見周圍,卻覺得無法喘息。
就這麼突然地,沒有任何理由地,她不想去了。
火車不允許脫軌,還不允許她任性一回麼。
謝蔲進了一家甜品店,她想,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便點了一份提拉米蘇。
它有個流傳很廣的寓意,說是「帶我走」,可是,沒人能把她帶走。
她這兩天吃不太下東西,花了一個下午,才將它吃完。
冬季天黑得早,尚且六點,城市已是華燈初上。
謝蔲背著書包,路燈下,她的影子又黑又模糊,像匍匐著的困獸。
吳亞蓉做好了飯菜,在家等她。
出差三天,吳亞蓉還抽空給她買了過年的新衣服,紅色的羽絨服,帶毛領,很喜慶,她讓她穿上試試。
「很好看,適合白皮膚,也不顯矮。」
吳亞蓉拉著謝蔲看了一圈,「鵝絨的,暖和嗎?」
謝蔲點點頭。
就是這樣,時不時的辭嚴令色,時不時的關心體貼,她永遠無法恨吳亞蓉,無法恨她的媽媽。
她甚至為今天,翹掉楊道躍的課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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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習結束,一轉眼到了除夕。
謝家夫妻二人帶謝蔲回爺爺奶奶家吃團年飯。
奶奶給謝蔲塞了厚厚的紅包,笑眯眯地說:「蔻蔻好好讀書,以後考個好大學啊。」
她的手黑黑瘦瘦,老年斑星星點點,還有幾條凸起的青筋,似地錶盤虬的樹根,摩挲謝蔲的手時,能讓她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厚繭。
「我會的奶奶,以後還要帶你們享福呢。」
「你以後肯定比你爸有出息。」
謝昌成說:「媽,您帶上我幹嗎?」
大過年的,不說不吉利話,也不能傷和氣,奶奶「哼」了聲,沒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