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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還好她沒打電話,否則不擅撒謊的謝蔲鐵定露餡。
不知是太慌張,還是晚上吃太多油腥刺激性食物的緣故,她的胃開始隱隱作痛,宛如一塊石頭在翻滾著。
謝蔲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肚子,為了轉移注意力,去看書包上掛的那隻毛球。
它的手感很好,毛軟而順滑,撥開毛,有兩隻圓溜溜的黑色眼睛。
這麼可愛的東西,和付嘉言的風格南轅北轍。
「小姑娘,到了。」
謝蔲回過神,付錢下車。
謝昌成不在家,謝蔲泡了牛奶,試圖緩解胃痛,可惜收效甚微。
夜晚拉了兩次肚子,謝昌成依舊沒回來,她又不敢擅自隨便吃藥,帶了錢包、病曆本,自己去最近的醫院。
也不敢去父母所在的醫院,碰到認識她的醫生,就瞞不過吳亞蓉了。
醫生診斷為急性腸胃炎,需要吊水。
輸液室里,各種聲音充斥在耳朵里——小孩子的苦鬧,皮鞋走動,推車……謝蔲沒睡好,精神衰弱,更覺得累。
抬起頭,天花板白熾燈的光好像在搖晃,在變幻。
熱鬧是罌粟,人一旦沾上,便容易上癮。然而,短短十幾個小時,從一個嘈雜的場景,換到另一個嘈雜的場景,如今卻只剩自己。
這樣的落差,很致命。
手機屏幕亮了,付嘉言問她是不是錯拿他的練習本了,今天楊道躍要講。
謝蔲:我不知道,我沒在家。
付嘉言:算了,上課你再給我吧。
謝蔲:我請假了。
付嘉言:你怎麼了?
謝蔲一隻手打字不方便,簡潔地回:腸胃炎,吊水。
半個小時後,付嘉言趕過來,看到她第一句話是:「你也太慘了吧,一個人吊水。」
謝蔲沒力氣跟他頂嘴,眼皮子掀了掀,睃他一眼,又垂了回去。
付嘉言坐到她旁邊的空位,從口袋裡掏出幾包徐福記的什錦味軟糖,另一邊,還有巧克力,花生糖。
付雯娜提前買的年貨,他出門順手抓了兩把在兜里。柴詩茜說他是蝗蟲過境。
他問:「能吃嗎?」
謝蔲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她伸手想拿,他說:「想要什麼?我幫你拆。」
她看了看,說:「軟糖吧,謝謝。」
他撕開,放到她左手邊的扶手邊,好讓她方便拿。
「很嚴重嗎?」
她的臉色白得像紙,唇也是,沒了血色,因為缺水,有些起皮,讓人看得揪心。
——也沒有別人,此時此刻,只有他在心疼而已。
「還好,就是有些腹瀉,胃痛。」
謝蔲主要還是困、累,昨天的聚會太消耗精力,又沒有得到及時的休息。
「那你要不要睡一下?」
謝蔲搖了搖頭。
付嘉言沒照顧病人的經驗,猜不到她的需求,她又是有事不張口的性格,一時無言。
就目前而言,兩個人絕對不是,待在一起無所事事,沒有共同話題,還相處自然的關係。
付嘉言偶爾看一下她的輸液瓶還剩多少,又去看隔壁的小孩趴在媽媽腿上酣睡,又回復手機上的消息。
反正……挺尷尬的。
手邊擱著他拆開的什錦糖。
他懷裡還抱著一堆。
小時候,爺爺奶奶最愛用糖哄她,因為吳亞蓉不讓她吃太多,擔心生蛀牙,可她又愛吃。
有一次發燒,她迷迷糊糊地在喊「媽媽」,奶奶也是拆了一包這樣的糖,餵給她,哄她說媽媽在,媽媽在。
她沒燒糊塗,她知道,媽媽不在。
謝蔲想起曾看史鐵生的《病隙碎筆》,里面有這樣一段:
生而為人,終難免苦弱無助,你便是多麼英勇無敵,多麼厚學博聞,多麼風流倜儻,世界還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於無知無能的地位。
打車來醫院,找掛號口,排隊,繳費,再到看到針頭刺入皮膚,她深深感覺到了這種無助。
她以為到最後,仍會是孑然一人。
可付嘉言的出現,就像這包軟糖對生病的她的意義。
沒有治病療效,只是心理安慰,安慰孤伶伶的心,安慰發苦的口。
可是,為什麼呢?
謝蔲默默吃完了一包,把塑料包裝攥在手裡,輕聲問旁邊的付嘉言:「你為什麼專程過來看我?」
「啊?」付嘉言堅持貫徹他的嘴硬要面子原則,「沒作業本我怎麼聽課?」
她懶得揭穿他,即使真是她錯拿,他找別人借不就好了。
何必要問。
輸液瓶快見底了,付嘉言去替她叫護士。
護士換了一瓶,看了看單子,說:「你吊完這一瓶就沒了。」
謝蔲「嗯」了聲。
護士走後,付嘉言見她窩在那裡,小小一團,膝蓋上倒扣著病曆本,心中突然一陣酸澀。
「你怎麼一個人來吊水?」
謝蔲淡淡地說:「我媽出差,我爸不在。」
「好像聽陳毓穎說過,你爸媽是醫生。」
「對,他們一個在急診,一個在婦產科,都很忙。」
他問:「是在這家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