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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不單單是關心,也出於母親對女兒的掌控,謝蔲是年幼的,不諳世事疾苦的,她需要提點,監督,矯正。
吳亞蓉又說:「吃飯吃慢一點,細嚼慢咽,不然對胃不好。」
看吧,生活里哪怕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得管。
寫作業不能低頭太狠,影響視力;晚上不能熬夜;睡前喝一杯熱牛奶,然後刷牙……她用她做醫生的嚴謹態度,安排著謝蔲的生活。
謝蔲是她栽在花圃里,精心培育的花,哪怕再忙,也要查看長勢,施肥澆水,並修理枝條,去草除蟲。
她擔心謝蔲無法按照她所理想的樣子生長。
吳亞蓉的優點很多,她敬業,顧家,把女兒教育得懂事得體,親戚同事提到她,總會誇讚:好母親,好妻子,好醫生。
但其實,謝蔲有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她相處,才會讓她滿意,也讓自己舒服。
那是比數理化更難摸索的領域。
大概,和父母的相處之道,是大多數人窮盡一生,也研究不透的課題。
十點左右,謝蔲已經把所有作業完成,繼而預習次日的課程。
或許性格里的較真遺傳自吳亞蓉,實驗班的同學並不太重視文科,連課程安排也是。對他們來說,順利通過學業水平考試即可。但謝蔲也會認真學習政史地。
吳亞蓉進來時,謝蔲正在看政治書。
臥室、書房門可以關,但不允許鎖,便於她進入。
流程還是要走。吳亞蓉向來自詡是個尊重女兒隱私的好母親。
她叩門,問道:「蔲蔲,作業寫完了嗎?」
「您進來吧。」
吳亞蓉坐到謝蔲旁邊,放下泡好的牛奶,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練習冊翻看。畢業二十幾年,早已看不懂那些公式,她看的是謝蔲的學習態度。
「蔲蔲,開學快兩個月了吧,還習慣高中生活嗎?」
「嗯,老師教得挺好的,同學也很好。」
「高中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三年,本來我想把你放在縣一中,好讓你專心學習,你不同意,你爸也順著你的心意。」
吳亞蓉停了一停,謝蔲抬起頭,她懂得,這個時候,需要給予「專心致志」「洗耳恭聽」的反應。
「之前忙,沒好好和你聊過。今天想跟你多說幾句。」
謝蔲捧著馬克杯,暖著手心,「嗯」了一聲。
吳亞蓉說:「市一中是不錯,課餘活動也不少,同時意味著,你面臨的誘惑更多。媽媽知道你是個自律的好孩子,分得清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過九月摸底考,也是高中第一次月考,比第一名低十分,我是沒想到的。」
謝蔲默了默,沒什麼辯駁力道地說:「他是市中考狀元。」
「再輝煌也是過去了,媽媽希望你加把勁,至少要十拿九穩地上A大。至於社團活動什麼的,有益身心健康的,可以適當參加,其他影響學習的,千萬不要沾。」
吳亞蓉說得隱晦,「早戀」「打遊戲」等字眼,霧氣一般,消解在這種隱晦里。
「媽,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吳亞蓉拍拍謝蔲的後腦勺,「乖,快把牛奶喝了吧,早點睡覺。」
第9章 漂亮
再下一周,是期中考試。
謝蔲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來,周末也在學習。
同在一個班,她和年級第一的付嘉言的狀態完全不同。
付嘉言經常打球,基本是別人來邀他,他來者不拒。他還在廣播站,每周中午的朗讀環節,就是由他負責一部分——這件事,還是陳毓穎告訴謝蔲的。
那天,廣播裡的年輕男聲,念著余光中的《星之葬》。
謝蔲記得一句「淺藍色的夜溢進窗來,夏斟得太滿,螢火蟲的小宮燈做著夢」。
他並不像專業學過播音,念詩,最重要的是感情,他沒有,但聲線刻意壓著,低沉而有磁性,聽來是悅耳的。
她想到的,是童年時住在爺爺家,電風扇徐徐地送著風,有蚊蟲叮咬,蚊香不管用,困卻睡不著,朦朧中睜開眼,看著外面的夜。
和現在,有電蚊液、涼爽冷氣、窗外是城市燈光的家,是不一樣的。
陳毓穎聽著聽著,便說:「怎麼感覺挺耳熟?你覺不覺得?」
謝蔲搖頭,表示她聽不出來。
後來,陳毓穎動用她超凡的社交能力去打聽了,得知是付嘉言,再轉述給謝蔲。
「周二周五是他,我就說嘛,我沒看走眼,他哪哪都優秀。」
謝蔲自己只有一個學生會文體部的活兒,是陳毓穎拉她去的,結果陪伴的人中選了。陳毓穎自己並不介懷,去面試了另一個部門。
平時沒啥事,到學校要舉辦活動時,才會忙,所以她現在是閒的。
付嘉言不一樣,他就是「忙」。
下課時間,很難看到他老實坐在座位上,換而言之,很難看到他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他就像落在被烘烤得滾燙的石頭上的水珠,四處飛濺,不停地落,能把石頭澆涼,他也不會幹涸。
十幾歲的少年,精力仿佛用不完,學習、運動、課餘活動,尚有餘力。
即使不願,謝蔲也不得不承認,她挺羨慕的。
吳亞蓉的話言猶在耳。她希望謝蔲加把勁的深層原因是,但凡她鬆懈下來,成績將潰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