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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49:36 作者: 珩一笑
謝蔻的聲線像一堆白蘿蔔里挑地瓜,污水裡淌過一泓清流——意思是,很具有辨識度。
似乎是為了證明,小小的身體,依然可以爆發出大力量,那麼不留餘力。
付嘉言想的是,還挺認真。
後來其實也沒太多交集,至多就是「讓一讓」「謝謝」。
老師拋出問題,謝蔻不愛出風頭,搶答機會總是讓給別人,但只要選中她,就一定答得准、答得快。
硬要說她傲,或許有一點,是她不愛和人成群結伴。
中學的男生女生聊八卦、聊學習,一起打球、吃飯,約去上廁所,大多愛扎堆。也沒人排擠她,就是她不愛。不過別人若是熱情找她,她也不會不給好臉色。
怎麼看都是個奇怪的女生。
一般的人,在他提出那樣的要求時,給彼此一個台階,雙方就坡下驢,也就算了,哪會真的約在放學後,施以報復。
她還一副「是為了給你留面子」的神情。
付嘉言不跟女生計較,借性別優勢欺負人,會顯得他很沒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與其招她記恨,不如讓她把這口氣發泄出來,往後也不欠著她什麼。
付嘉言右邊肩膀挎著書包,挺起腰杆地杵著,跟沙袋似的——也是稀罕,竟有人等著挨揍。
由著她審視完,預料之中的球卻沒打出來。
謝蔻像拋垃圾一樣,把球拋出來,付嘉言下意識地伸出長臂一撈,撈入懷裡。
就在這當口,她手肘迅速一頂,頂在他左後腰。
力道不大,但那兒敏感,疼痛頓時沿著四肢百骸蔓延開,球掉落,不偏不倚地吻了下鞋尖,留下一枚灰色吻痕。他倒吸冷氣,皺起眉,尚未緩過勁來,再一看,她已經走了。
謝蔻回頭,沖付嘉言揚了揚手,「兩清了。」
也不知道有的什麼恃,不怕他報復,特別明目張胆。
馮睿走過來,剛才他一直在旁邊看好戲一樣地看著,沒想到付嘉言真被揍了,「沒事吧,她下手夠狠啊,不會頂壞你的腎吧。」
他嘴上是關心,看他吃癟,面上卻在幸災樂禍。
付嘉言沒好氣:「滾滾滾,能不能盼點好?」
要是被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頂出內傷,他還要不要出去混了?
只是頂著軟組織,疼過那一陣就無礙了,謝蔻沒走遠,背影還在視線範圍內,要追也追得上,付嘉言只是震驚:「她耍我呢?還來個虛晃一槍?」
馮睿:「……很明顯是。」
「不是,為什麼啊?都給她球了,她給我來一肘子是什麼意思?」
「可能用不慣球吧,再說你天天混籃球場,早習慣被球砸了。」越說,馮睿越憋不住笑,「謝蔻原來這麼猛啊,搞不好學過格鬥,剛才還手下留情了。」
付嘉言笑不出來,但要麼說自作自受呢,有氣也只能咽下肚,哪怕把胃灼得火燒火燎的。
馮睿還在一邊說風涼話:「嘖嘖,經此一役,我以後不敢惹她了。兄弟,你以後也當下著點。」
「那你就敢惹我是吧?」付嘉言勒住他的脖子,對男生,他可沒那麼客氣,把人勒彎了腰,「你打的人家,我替你背鍋,你還擱這落井下石?」
馮睿連連討饒:「哥哥哥,我錯了,待會請你喝飲料。」
暮色已至,天色漸晚,他們走去車棚。
走讀生多,學校在兩棟教學樓之間專門建了一排車棚,他們到時,謝蔻正好解了鎖,她騎的就是那種小型女士自行車,粉白色的外觀,輪胎小,座椅矮。
她把書包放進車前的籃子裡,跨坐上去,抬眼就看到他們。
付嘉言兩手揣著兜,球留在教室,不帶回家,臉色臭臭的,活像追債的。
馮睿解釋說:「你別誤會,我們的車也停這兒。」
謝蔻「嗯」了一聲,還挺和顏悅色的:「付同學,馮同學,再見。」
說完,她從他們身邊騎過去,還叮鈴鈴按了下鈴。
付嘉言這會兒氣笑了,「她這算耀武揚威,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馮睿說:「走了,喝東西去。」
下午的雨早停了,但地上還濕著,單車偶爾騎過一窪積水,濺起點點泥水。
學校外面有便利店,比校內小賣部便宜,種類還多。
他們拉下腳撐,把車停在路邊,馮睿時不時往外瞟一眼,他的無所謂,付嘉言那輛梅花標誌太招搖,車又沒鎖,怕遭賊惦記。
付嘉言兀自走到飲品區,看到給謝蔻沒要的檸檬茶,想起她說不喝添加色精的飲料,他從貨架上拿了一排,去收銀台。
馮睿給掏出幾張錢幣結帳,問:「你愛喝這個啊?」
「挺喜歡的。」
謝蔻這會兒騎到十字路口的位置,等紅燈。
她掏出手機,學校不允許帶,但她藏在書包的角落,也不會有人查。估計很多人都是這麼幹的。
有一個未接來電,只響了幾秒,仿佛只是為讓她知道有這麼一通電話,然後下面是一條消息。
吳亞蓉告訴,或者說,通知她:今晚需要加班,晚餐有阿姨上門,熱水器得過兩天找人來修,先將就用熱水壺燒水。
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就跟上級通知下級一樣麼?
謝蔻回了個好。
也只能是好。作為孩子,無法干預父母的工作。只能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