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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22:07 作者: 顧止昔
    好端端的晴空里不知從哪飄來了一朵烏壓壓的黑雲,不等人反應過來,豆大的雨點就開始噼哩啪啦地往下砸。

    此時,是「砸」而不是「落」這個字眼,才能更傳神地表達這場雨的來勢洶洶。

    行駛在馬路上的一輛大巴車裡,高二(7)班的男男女女們看著外面突降的大雨,都紛紛發出了驚訝的呼聲。

    「媽呀,怎麼就突然下起雨來了,我記得天氣預報是個大晴天哪。」

    「過雲雨吧,可能一會兒就停了。」

    「萬一它不停,我們的戶外活動不是泡湯了?」

    車裡的少年少女們都熱烈地討論起來,所幸這場雨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氣勢很快就減弱下去,十分鐘後已經是不怎麼礙事的毛毛雨了。

    然後,就像為這場突然的雨而道歉似的,已經轉晴的天邊現出一道彩虹。

    「看,彩虹!」有個女生咋咋乎乎地叫起來,接下來全車人都驚呼一聲,趕緊涌到了窗邊,嘴裡連連發出讚嘆。

    畢竟是在城市裡生活久了,雖然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天空,低頭看手機的時間卻肯定是比抬頭仰望藍天的時間要多得多的。因此這道雨後的彩虹,對他們而言也充滿了新鮮感。

    映在瞳孔里的彩虹比電視上看到的,要更明亮清楚。

    不過幾秒後,幾乎每個人都紛紛掏出了手機,隨即車裡響起的就是一聲又一聲的快門聲。

    溫宇就坐在靠窗的位子,此時她也扭過頭去盯著那道在天邊彎成一道弧線的七色彩虹,欣喜之餘不由得自言自語:「秦陽這小子沒來,看不到這麼漂亮的彩虹,算他倒霉。」。

    坐在身邊的同學聽到她的自言自語,不由得接話:「好可惜啊,要是秦陽也來,我們班就齊人了。」

    「沒辦法嘛,他臨時有急事。」溫宇聳了聳肩,雖然也覺得惋惜,但奇怪的是並沒有顯得特別生氣。

    確實,當時秦陽一口回絕了集體活動的邀請時,她的確覺得特別憤怒。

    但那天自便利店門口遇到秦陽的哥哥沈亦後,她也好好地反省過自己,覺得沒必要再跟秦陽冷戰了。

    所以第二天,她就主動跟秦陽打招呼了。沒想到秦陽倒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好好地回話了。而且,出乎意料地接受了集體活動的邀請。

    事態發展到昨天,一直都挺完美的。

    只是昨天晚上,當她正興沖沖地準備著明天的活動用品時,又突然接到秦陽的電話,說明天的活動他不能參加了。

    因為沈亦生病了。

    沈亦病得有些突然。

    秦陽沒想到,他自己也沒想到。

    他一直都算是身體比較健康的人,平日裡連感冒都很稀罕,一年也不會有多少次大病。因此這次突然的高燒,以及病情來勢洶洶的模樣,倒是嚇了他們倆人一跳。

    其實白天時沈亦就覺得頭暈暈沉沉的,但也沒細想,以為休息一下就會好。結果晚飯過後越來越不對勁,他坐在沙發上身子一陣陣地發冷,連回房間的力氣都沒有,頭腦像一團糨糊似的,又熱又暈,臉色也很蒼白。

    秦陽見他不對勁,摸了摸他的額頭,頓時嚇了一跳。

    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著他下樓攔了輛計程車,連夜送去附近的醫院看急診。

    醫生診斷是因為感冒病毒引發的高燒,在醫院裡吊了幾個小時的藥水,燒稍稍下去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

    原本想留院觀察一個晚上,但病房裡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因為骨折而不停地哭著,家長雖然覺得抱歉但還是無奈地安撫著,顯得頗為吵鬧。再加上沈亦堅持,於是秦陽連夜又把他帶回了家。

    輸了液的沈亦雖然精神了些,但還是很虛弱,從醫院回來的計程車上一直累得只能靠在秦陽肩上,下車走回小區時也是腳步虛浮的,秦陽很不放心,想背他上樓,但被他拒絕了。

    「我還是能好好走路的,沒那麼弱。」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卻沒什麼底氣,畢竟他連說話聲音都低低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秦陽沒有堅持,但扶著他走向電梯時儘量把他的身體重量往自己身上引。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他往臥室的床上一躺,感覺全身力氣都喪失殆盡般。

    他窩在床上,瘦削的身體裹著薄薄的空調被,側臉深深陷進蓬鬆的枕頭裡,臉色蒼白得讓人很心疼。

    秦陽俯身幫他蓋好被子,低聲溫柔道:「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嗯。」沈亦閉上眼,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秦陽這才走出臥室,特地把房門留開一條縫。然後關上了燈。

    平日裡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那叫一個可怕。

    仿佛所有的病毒都瞅准了這個時機打算一齊攻陷城池般,所有的敵人都團結起來只為把這具軀體帶往毀滅之路。

    沈亦燒得很反覆,昨晚明明已經降下去了的體溫,第二天早上又升高了。秦陽清晨早起給他熬粥時特地悄悄溜進他的臥室給他測了測體溫----比昨晚還高。

    沈亦沒醒,但看得出來在睡夢裡也很不舒服,一直微微地皺著眉,很痛苦的樣子。

    看著他那副模樣,秦陽也不由得皺起眉,俯身用手背輕輕貼了貼他的臉頰。

    溫度有些高。看來還是得去一趟醫院。

    他這麼想著,剛要把手抽回來。仍舊在睡夢中的沈亦微微側了側頭,往他的手背方向歪了歪。

    大概是因為他的手背比較涼快,貼著舒服吧。

    但這個毫無自覺的動作,卻讓秦陽心漏跳了一拍。

    因為沈亦在側頭的時候,嘴唇觸到了他的手背----仿佛一個猝不及防的吻。

    雖然明知這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並非實際意義上的吻。但秦陽還是忍不住紅了臉,右手微微顫著,但還是沒有挪開。

    病中的沈亦嘴唇略顯乾燥,但依舊很柔軟。柔軟到,讓秦陽覺得自己幾乎會忍不住。

    這個人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在自己眼前,沉沉地熟睡著。這是一種多麼令人難以抵制的誘惑。

    此時,只需要俯身低頭,就可以輕輕地,不被他察覺地----

    被自己的念頭驚嚇到的秦陽剎時收回了右手,像觸電般立直了身體,臉漲得更紅了。

    床上的沈亦仍是什麼都未察覺地沉睡著,眉頭微微皺著。

    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涼涼的晨風,秦陽低頭看著那個熟睡中的人,在心底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隨後緩緩踱出了臥房。

    生病之後,各種感覺都好像變敏感了。

    沈亦醒來後,首先感受到的是微風在臉上吹拂的涼意,他微微睜開眼,窗戶半開著,風正輕柔地吹來。

    若是在往常,他會覺得這樣的晨風很舒服,但放在感冒又發燒的現在,他只覺得冷。

    勉強起身把窗戶關上,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不過跟昨天比起來倒是好一些了。

    關好了窗,他又披了件外套,緩緩走出臥室。廚房裡傳來聲響,他慢慢走過去,瞥見秦陽的身影在廚房半掩的門後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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