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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22:07 作者: 顧止昔
為了掩蓋自己表情的不自然,他故意冷哼了一聲:「你有腰嗎。」
然而右手還是乖乖地繞過他的後背,放在了他腰上。
前方的場地上,裁判吹響了哨子:「請第十到十五組的選手到這邊集合,第三輪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請第十到第十五組的選手到這邊集合,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們走吧。」
沈亦小聲地喊著「一、二、一」,他們互相搭著肩慢慢走到臨時設置的場地上,走得很輕鬆,沒有出現差錯。
身邊的選手都是父子或母女組合,只有他們這對年輕的兄弟在起跑線上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準備期間,沈亦轉頭在他耳畔邊道:「呆會兒槍聲響了跟著我的節奏來,我們逐漸加快速度。拿出我們以前的默契肯定沒問題的。」
「我們以前的默契?」
沈亦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忘了啊,你初三那年我是怎麼解救你的?」
秦陽初三那年冬天,由於面臨著升學的壓力,雪姨很擔心自己兒子考不到好高中,於是利用周末時間給他找了很多家教,把他的空閒時間幾乎都擠占了。
沈亦知道這個情況後,隔一段時間就會以送他去補課的名義把秦陽領出來,然後帶他去外面晃蕩一個下午。
回去的時候,他們倆都很有默契地撒謊:今天又補習了哪些哪些內容。
「那是撒謊的默契,又不是跑步的默契。」秦陽皺眉。
「怕什麼,默契就是默契,雖然分很多種類,然而本質是一樣的。」他胡說八道了一句仿佛很有哲理的話。
裁判高喊著各就各位,他們都下意識地抓緊對方的肩膀。
預備----
「沒問題的,你要相信我。」沈亦低聲在他耳邊道。
呼在他耳邊的氣息微微有些發燙。
「我一直都----」
槍聲響起。
他們面朝著目標,同時邁開步伐,默契得就像一個人。
我一直都相信你。
從來沒有像相信你那樣,相信過別人。
第6章 父親
運動會結束時,已經是日暮時分。晚霞在天邊燃燒著,半明半暗的天空下,學生們和家長們陸續離開校園。
沈亦和秦陽幫忙收拾場地,走得比較晚。走出校門的時候,道路兩旁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來了。還沒完全暗下去的天邊閃爍著幾顆晚星,路上行人稀少,他們並肩走在向下的坡道上。
晚風迎面吹起他們微汗的發梢,沈亦扭頭看了一眼身邊一直沉默的秦陽,悠悠開了口:「今晚出去吃吧,我不想做飯。」
「嗯。」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都可以。」秦陽情緒不太高漲,講話聲音也低低的。
沈亦見狀捅了捅他的腰:「二人三足沒拿第一你就這麼不開心?」
「只是累了。」
沈亦又笑著伸手去捏他的臉:「年輕人才運動了一下下,可不能這麼沒出息啊。」
秦陽不滿地打掉他的手:「你才運動了一下下,我一整天都在跑。」
「好好好,我請你吃大餐慰勞一下。」
「你的大餐難道是沙縣小吃水準的?」
「餵你別這樣拆我----」
前方的道路里,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打鬧的沈亦和秦陽瞥了他一眼,都瞬間怔住了。
那男子穿著已經起皺的外套,頭上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略有些佝僂地向他們走來,臉上是與年齡並不符的滄桑。他先是掃了一眼沈亦,又把目光放在了秦陽身上,把頭上的帽子摘了,緊張地攥在手上,然後畏縮地走到了他們跟前。
秦陽看著那個男人,平日裡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波動:「爸。」
沈亦卻悄悄把秦陽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自己半側著身子擋在他們兩父子之間,看向男人的目光有些警惕:「秦叔叔,你怎麼過來了?」
那是秦陽的生父----秦愷。六年前已經和雪姨離婚了。
沈亦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那一幕可不怎麼令人愉快。
雪姨剛嫁過來的時候,沈亦聽父親說過她和前任丈夫----即秦陽的父親離婚的原因。
據說秦愷好賭,每次賭錢輸了都喝個爛醉,情況嚴重時甚至會打人。雪姨在和他離婚前就曾被打過好幾次,兩人也經常吵架,婚姻早就出現了裂痕。但真正促使她下定決心要和那個男人離婚,是有一次,他把當時正在讀小學的秦陽打進了醫院。
「進醫院?」當時十八歲的沈亦聽到這件事,不由得問父親,「很嚴重嗎?」
「聽說留下了疤。」父親手裡夾著香菸,嘆了一口氣,「在背上。」
沈亦沉默了,沒再問下去。
那時他和秦陽還不熟,他平時住校,周末才會偶爾回家,在家裡兩人見了面也像陌生人一樣:點個頭,說幾句客套話,再沒有更深的交集。
他對這個讀初中的小鬼,並沒有多大興趣。
說白了,他們就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那天周末,他回家取證件,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正當他在臥室桌前整理抽屜時,秦陽回來了。
看到他突然出現在家裡,秦陽好像有些吃驚,但又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點了頭,就回去了自己房間。
那個小鬼,似乎是不善交際的類型。
常常只是靜靜地看著你,好像有話想說,卻又不說出來。讓對方心裡干著急。
沈亦本來不打算理他,把通行證和護照找出來放到背包里,他便打算回學校。
但隔壁房間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有些好奇地來到走廊上,從對面敞開的房門張望。
秦陽背對著門站著,正在換衣服。他脫下被汗打濕的T恤時,露出了瘦削的後背,一個將近十厘米長的疤痕,斜斜印在他的蝴蝶骨之間。
沈亦怔怔地看著那道傷痕,說不出話來。
他又想起父親曾經說過的話:「聽說留下了疤。在背上。」
幸而秦陽並未意識到他的存在,換好了衣服,他便默默坐在桌邊做起作業來。
就是在那一刻,沈亦才第一次產生了要去了解秦陽的想法。至少,要和他說說話。不能放任他無措地在這個陌生的家裡孤獨流浪。
但他也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些什麼話,敲了敲房門,他沒頭沒腦地就是一句:「你這有雙面膠嗎?」
秦陽果然愣住了,驚訝地看著他,搖頭。
剪刀呢?膠水呢?不管他問什麼,秦陽都像個不倒翁一樣,只會搖頭。
沈亦知道,這孩子已經習慣了沉默寡言,儘量不用言語來回應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內心對秦陽的憐惜又更深了一層。
「我怎麼一個字都不跟我說了?該不會是討厭我吧?」他乾脆直截了當地問了出口。
他萬年不變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