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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3:28 作者: 沙隱
    一柄名為「心甘情願」的神武利器,將破開此去萬重千山的歷歷困苦,催生出人心最堅韌的護盾,於踽踽寸步中逆風前行。

    一切皆因「我願意」。

    她比邊振華、比邊想所預計的,還要了不起。

    他一下就吐出了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那股濁氣,渾身筋脈好像瞬間被打通了似的暢快敞亮。

    有了沈昀佳在,多了個可以商量的人,那種狀態截然不同,像是火車上了軌,突然就有了方向,把那點兒迷茫都驅散了,他的規劃總算脫離了天方夜譚和異想天開,有了實質的飛躍。

    對於他留在鮀城的計劃,沈昀佳沒有任何異議,她也不願意離開粵省,到一個遠離邊振華千里之外的地方去。

    邊振華之前為了上調走關係花了不少錢,法院勒令追繳的錢數目產生了缺口對不上數,欠缺的金額依然是得不上。

    一個是身懷有孕的家庭主婦,一個是未滿十八的未成年。

    這筆債務不啻於泰山壓頂。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把家裡現有的電器家具和一些零碎的東西整理了出來,除去一些私人用品,家具家電等可以賣二手的賣二手,報紙廢品也打包了拉去回收店稱斤賣了,攢著的錢能填多少債坑就先填上,沈昀佳還有一些剩下來的金飾,她的想法是,在全無收入的當下,至少還能留著生活用。

    「先安置好了,其他的問題等再說了。」

    這是他們目前共同的想法。

    可房子還是找得不順利。

    倒也不是說沒便宜的房子,往西邊老城區走,或者往城中村找,便宜的租房多了去了,可問題是下不去手。

    她的想法跟邊想之前想的一樣,想在鮀中附近找,方便邊想上下學。

    「那一圈裡根本就沒便宜的!」邊想說。

    沈昀佳堅持,「我明天再找幾家中介問問。」

    他們在選址上爭論不休,邊想認為住遠點也沒關係,每天早點出門就是,沈昀佳卻以安全和高三課業緊張為由,堅決反對。

    便捷與金錢實在兩難全,這個世界上大多的糾結,源於貧窮。

    這種緊巴巴的生活,對兩人來說都太陌生了,養尊處優的前書記夫人和嬌生慣養的二代小少爺,哪裡又想過會有為了幾百塊而猶豫反覆的一天?

    新學期第一期板報工作收尾的時候,正是周六下午,除了高三補課外,其他樓層就只有零星的一些同樣為了學校任務不得不過來加班加點趕工作的學生。

    於錦樂把工具收好了逐一歸位,洗完了水彩顏料盤後還得兩把從年級辦公室借來的大三角尺得送回去。

    走廊上沒人,辦公室的門敞著沒關,一眼就能看到裡頭的人和物。衣角沾了粉筆灰,他用一隻手勾著三角尺,一邊低頭拍衣服,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被一道人影堵住了去路。

    「周末還有任務呀?」來人正是沈昀佳。

    女人溫婉的調調不變,笑起來帶出的和煦分文不減,曾經在於家聲色淚下的失態早已不見蹤影,雖然明顯看出了消瘦,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於錦樂站好跟她打了聲招呼,規規矩矩地喊了聲「阿姨」。

    沈昀佳笑笑,沒再多說什麼就辭別離開了。

    春姐在辦公室里,他進門的時候喊了一聲「老師」。

    六樓的辦公室里只有三班的班主任是數學老師,他進去後就直奔三班班主任的位置,把尺子掛在後面的牆壁的釘子上。

    「錦樂。」春姐喊住了他。

    春姐沒在自己位置上坐著,非平常上課時間,她也放鬆了許多,剛才為了招待沈昀佳,特地在會客桌前擺上了茶具泡上了茶,電水壺的水咕咚咕咚地翻滾著,從蓋子上方的排氣孔冒出了白色水蒸氣,於錦樂在桌前站定,她就指著椅子說,「坐。」

    被叫來辦公室的幾次回憶並不怎麼美好,於錦樂思索著春姐剛跟沈昀佳見過面,心裡暗忖這怕不是又是邊想出了什麼事。

    剛沸騰起來的開水淋進了茶盅,頓時熱氣四散。

    「邊想家的事,到這裡算是到一段落了。」

    今天的雲層有點厚,窗外天色發沉,他微側過臉,聽著樓下馬路的車水馬龍聲,春姐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他家長剛過來,算是給了我一顆定心丸,我看邊想這星期的狀態也還行,總算是鬆了口氣。」

    於錦樂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就靜靜地坐著。

    邊想是回來了,可是對於錦樂來說,遠無法像春姐說的那樣,鬆一口氣。

    他們的關係,在歷經了寒假時期的頂峰後,在這一刻,驟然冰到谷底。

    倒也不是說二人之間起了爭執。

    就是一種直覺,心照不宣的疏遠。

    於錦樂生性內斂,以往兩人互動都是邊想在帶主節奏,於錦樂只要負責應和捧場就好,可這學期回來後,邊想整個人消沉了起來,性子也沉寂了許多,若無似有地拉開了倆人之間的距離。

    於錦樂對於這種疏遠很敏感,幾乎在開學第一天跟邊想的交流就覺察到了。

    邊振華庭審並宣判的事是上了新聞的,十五年半的刑判,邊想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於錦樂還是抓不准邊想現在的疏遠到底是因為心情,還是因為……

    他看出了什麼……

    於錦樂本就不甚外向的性子,自信不足,動搖不定,加上青春期對自身性取向的質疑,決定了他勢必在面對邊想的時候唯唯諾諾躊躇不前,幾乎是邊想前進個十步才換來他巍顫顫的一小步,可小步走多了形成慣性停不住,便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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