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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3:28 作者: 沙隱
    那車主兩步跨下車,還沒站直呢粗略一看那體型就魁梧得跟座小山似的,這個小區里什麼都少,唯獨不缺工作調動而來的外地人,陳文桐是典型的南方人體型,加之平日裡不多鍛鍊,酒色虧空了身子瘦得可媲美麻杆,踮著腳抻到底也就到那人肩膀。

    頓時氣勢就下去了。

    車主皺起了眉,隔著個老式皇冠車車頭就聞到打陳文桐身上飄來的酒味,一瞧又是個生面孔,就知道了不是住在宿舍區的人。

    「哎你什麼人呢?保安那邊登記了沒有就在這裡頭亂逛,知道這頭住的都是什麼人嗎怎麼隨便就放人進來了!」

    這裡位於小區靠里,安靜得很,稍微一點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遑論他這會兒可是放開了聲來喊。

    車位正對著的那家人正是車主家,聽到喊聲開門一看,發現是自家人被堵在門口跟人起了口角,趕緊開燈出聲。

    「誒這是怎麼了?吵什麼呀?」

    大門一開,夜風一吹,正好把陳文桐身上的酒味吹出了五里遠,當下女主人也不用追究誰對誰錯犯了什麼事了,就衝著他一身酒氣和在自家門口氣勢足,扯著嗓子就喊開了:「哪兒來的醉鬼啊在我們家門口鬧事!保安呢!保安哪裡去了!什麼人都能往小區裡頭放的嗎!?」

    女人的這一嗓子嗷開去比剛才男人的聲音還刺激,低樓層的陽台上很快唰唰唰伸出了幾個腦袋往下瞅。

    正值晚上八點多,鮀城人中秋夜有拜月娘的習俗,此時大部分本地家庭吃完飯就在陽台設下了案台貢品,其間人影浮動,從下往上望上去,正是燭火搖曳的片片光亮。

    這小區的住戶都是本地體制系統人員和家眷,工作上就算分支不同,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頻率也比其他人要高得多,加上各家背後關係樹錯綜複雜,就算是項目上的對頭也要維持一個最起碼的平和表面,難得會扯破臉皮直接黑臉。

    樓下的爭執聲一上來,架不住有人愛八卦,消息一部分經由手機簡訊傳播出去,很快不止低樓層的住戶,繼續往上都能看到一個個頭顱支著往外瞧熱鬧,更有甚者還在陽台上跟鄰居家討論是哪家跟哪家不對付的終於忍不住了要開撕。

    邊家在六樓,身為陳文桐口中的「外省仔」,也沒有拜月娘的習慣,邊爸晚餐喝了點酒又推了個酒局,一早回房休息去了,等到邊想收到張弘寬發來的消息,事情已經發展到保安過來處理的地步了,聽說還鬧著要報警。

    他在房間裡聽到廳里電話同時響起,而後就聽到沈昀佳急急忙忙趕回房喊他爸的動靜。

    頭疼,尷尬。

    警察頭頭就在這樓上,鬧事的人還是警察頭頭的親舅子。

    真是丟臉丟得狠了!

    邊想嘆了口氣,打開房門就看到他爸匆匆在睡衣外披了外套就往外跑。

    邊爸仿佛後腦勺長了眼,頭也不回地朝他揮手,「做你的作業去別出來瞎湊合!」

    沈昀佳從房裡出來就開始打電話,邊想靠著房門站了一會兒,聽到她對著話筒那邊說:「麻煩你走一趟,幫忙把人送回家去。」

    回頭掛了電話,頗為無奈地雙手一攤,「讓阿明過來幫忙了。」

    他爸當然不會親自逮著人回去,不過出面處理還是有必要的,去遲了還真怕那瞎眼貨把人給得罪了。

    樓下騷動還沒散去,邊想趴在陽台往下看,一個偏頭,正好跟隔壁窗台探出頭來的小孩兒對了個正著。

    老式建築就是這樣,陽台窗台兩兩相接,間隔還不到一米。

    「邊想哥哥。」那小孩兒見著邊想馬上就咧開嘴笑,小屁孩子正值換牙年紀,嘴巴一張開就露出那口子八面漏風的豁牙來,活生生把「邊」發成了「biang」,笑起來簡直形象感人,一邊漏風還不忘手裡還抓著的月餅,埋頭一啃嘴邊就沾了一圈的餅渣。

    「快回去,別看了。」邊想說。

    看熱鬧都不嫌事大,樓下聚了一堆人,光線不好,離得也遠,其實根本看不那裡頭的具體情況,但這個堪稱模範文明小區難得發生一次這種鄰里糾紛,眾人的八卦之魂簡直空前高燃。

    「我姐夫是邊振華!」

    邊振華火急火燎地往出事地點跑,堪堪到達人群外圍就聽到裡頭冒出來這麼句,當下一個踉蹌差點一口老血往外噴,兩邊太陽穴跟同時架起一打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跳個不停,額頭青筋頓時頓時成茬成茬直往外冒。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撞的什麼邪,怎麼就這麼想不開把這不成事的喊過來過來吃團圓飯了!

    「閉嘴!」

    他撥開人群擠了進去,看都沒看一巴掌就照著陳文桐後腦勺糊了上去,其時陳文桐正跟人吵得臉紅脖子粗,被那一巴掌掃得差點趴車頭去,回頭看到邊振華鐵青著一張臉,本能地畏縮了一下,可不知怎麼的又突然打了雞血似的蹦躂了起來,指著那車主和保安喊:

    「姐夫!就是他們!剛才還放狠話說要揍人!一點也不把你放在眼裡!」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聚集到邊振華身上。

    邊振華:「……」

    車主似笑非笑,「邊書記,您看這……?」

    此時鄰里門前燈光敞亮,邊振華幾乎輕輕掃了一眼就心裡有了底:皇冠車正端端正正地停在車位里,車頭旁邊有一個被踩扁了的飲料鋁罐孤零零地躺在那兒,就在車主站的位置那裡,有一小片深可見骨的刮痕,刮痕之深已直可見裡頭白色的底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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