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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3:28 作者: 沙隱
他們苦不堪言,卻又無能為力。
當然,他們現在還無法預見未來。在很久以後,當他們都進了社會真正走上自己的人生軌跡,再次回首,才會驀地驚覺:原來那看似壓力千山重的高中時光,其實是他們少年時期最為珍貴的韶華。
所有的時光都是被辜負被浪費後,才能從記憶里將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積的灰塵,感嘆它是最好的時光。
五月份的時候於錦樂過了個莫名其妙的生日。
為什麼說莫名其妙呢?這還得從期中考後邊想被李益華傳召接見去了辦公室處理學生檔案,在於錦樂的那一頁上看到了他的生日日期說起。
於家小孩多,父母一來顧著店裡生意忙,二來他們也不是什麼文化人,對生日這種日子從沒當做一回事過——連一碗麵一個雞蛋都沒有的那種真正意義上的不重視。
但邊想不一樣,他家就他一個獨子,生母雖去世得早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家閨秀,他的生日自小被當做是家裡的一大節日來過,也不是說要擺桌設宴地多張揚,就是在態度上的一個重視,習慣形成後就沒那麼容易改掉,他媽去世後,在沈昀佳還沒出現的那段時間裡,他爸不管再忙都會抽出時間陪他這個獨子吃個飯,嘮個嗑,跟個老領導似的總結一下過去的不足,再寄望一下未來。
所以當邊想發現了於錦樂的生日還有那一兩天的時間之後,就一臉神經兮兮地逼近他說,「請我吃什麼?」
於錦樂一臉黑人問號,「什麼請你吃什麼?」
邊想,「你生日啊,別告訴你跟我家一樣都是自家人吃個飯沒有請同學的習慣啊?」
於錦樂沒有get到他的重點,「自家人吃飯一天三餐還吃不夠?還非得分生日不生日?」
「不是,你不過生日的嗎?我看你快生日了啊!五月十日嘛!」
於錦樂一臉無奈,「少爺,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有生日過的啊,我不過生日子的。」
他當然是和見識過所謂的生日宴的——鄭曼曼沒出國之前,她的生日宴是於錦樂見過的最誇張的一類。她爸每年都在酒樓包下大廳擺上二十幾桌,連同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和鄭曼曼自己的同學朋友在內一次性請了個高朋滿座。
然而在於家,別說不可能有這種規格的聚餐,他父母就連他生日是在哪一天都不會放心上。
平民凡家,尚且為了三餐奔波不止,那有精力去折騰這些?
「哇靠,你過得比我還糙嘛!」
於錦樂聽得直翻白眼。
不過生日就糙?那多的是人糙了去了,他大少爺沒見著而已!
越、臨、杏三江順著起伏和緩連綿不斷的低矮山丘,蜿蜒曲折千里迢迢地穿越一整片歷史悠遠的古樸東南大地,一路嘔心瀝血地滋養了一方肥沃水土及一方別致人情,最後相會於鮀城這個位於東南沿海的海濱城市,奔湧入海。
這個城市不大,其優越的海港條件和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而成為國內第一批享有經濟特權的城市之一,這裡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和自成一派的民俗風情,也有著蓬勃生機的商業王國和具有明顯地域特徵的漁業捕撈行當。
文藝與傳統,商貿與行當,幾分和諧中夾雜著幾分突兀。有人說這個城市熱情,也有人說這個城市排外,一個古老的小城,文化與新興政策的矛盾無處不在。
於家是這個小城裡最具代表性的一個男主外女主內式家庭。男主人在外打拼賺錢,女主人在家主持家當開枝散葉。他們有著當地人生生不息為了生活拼搏奮鬥的堅持不懈,也有著連類似於計劃生育這類的計劃生育政策都無視的傳統封建。有人說外地女子遠嫁而來,就意味著與封建殘餘家長制度的終身不可分割。
當然於家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個體戶家庭,不可避免地打從骨子裡刻畫進了以上的條條種種。
開枝散葉開枝散葉,先「開」後「散」,正是因為這個理,於錦樂下面還有個弟弟和妹妹,雖然比起農村地區這不算什麼,但在同齡一些已經受到政策限制的同學家中,他家是名副其實的人口大戶。
於爸自小從農村出來打拼,從一窮二白的農村窮小子奮鬥到如今也算是家有所成——雖然比上不足,但是能找到關係砸下幾萬塊把自家兒子送進鮀中,也已是比一般無權無勢的普通工薪家庭要好上幾分了。
於媽媽雖然自小家境不錯還是城裡人,但是他們這一代深受□□影響,由於家裡成份問題,初中就綴學下鄉去了。
這種的家庭,對於一貫以來在學校讀書成績中上的大兒子,是必然抱著極大的期許的。
於爸爸生意辛苦,於媽媽看在眼底,對著自家大兒子從小到大的教育就是以後要好好讀書當個坐辦公室的,舒舒服服地坐著賺錢,可千萬不要像他爸一樣為了養家餬口起早摸黑灰頭土臉忙出忙入三餐都顧不上。
當然他們的起點是為自家孩子好的——大部分的父母都是這樣想。
就像大部分國人家長一樣,他們把期望都寄托在幾個孩子身上,因為年幼年輕時讀書受阻形成的殘念怨念,造就了他們對文人對讀書形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憧憬,這種憧憬促使他們進一步走上了□□家長的習慣之路:讓自家孩子替自己完成兒時夢想。
但所受教育和眼界所限,他們對教育方法一知半解,又要為家裡稍微上軌道的那盤小生意操心操勞,所能分配給家庭的時間實在不多,於是只能以自己匱乏的知識與有限的腦力去強行構造出一種教育方式,這種教育方式,恰恰正是時下眾多家庭信奉的「打擊教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