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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1:45 作者: 霍妮
    「這就對了,」齊宣感受到了她的依賴,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如今她的手沒那麼涼了,可這份溫熱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溫熱,甚至他此時寧可她的手是涼的,因為那是有生機的涼,如今的溫熱卻是一種沒有生機的熱。

    「給你講一件事吧,這件事發生在我十四歲那年,發生過後,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主動說過,就連我皇兄,我母后我也沒說過。雖然不是沒有其他人知道,但你是第一個聽我講述的人。」

    他故意頓了一下,想看看她的反應,但她似乎完全沒有好奇心,只是靜靜地伏在他的身上,呼吸著他的味道,仿佛這樣就已經足夠。

    齊宣無奈地笑笑,「那一次,我是去平叛的。是不是聽起來很不可思議,那年我才十四歲,雖然讀過幾本兵書,但也絕對沒到帶兵打仗的程度,更不要說是平叛。」

    「但事實確實如此,只不過我這個所謂的主帥,不要就是個名頭,實際指揮者另有其人。但我卻非去不過,因為我代表著皇兄,代表著他平叛的決心。」

    「要說一點不怕,那絕對是吹牛,皇兄為此特意把我叫到宮裡,很是認真地給我講清利弊。叛亂那伙人是前太子的部下,他們煽動當地百姓,說我皇兄不是正統,是我母后使用陰謀詭計迷惑了先皇,這才下了那道傳位於我兄長的詔書。」

    「平叛,永遠不只是消滅叛軍,還要顧及當地的民心,只有贏得了民心,那個地方才能長治久安,才不會有下一次叛亂。」

    「所以,我必須去,讓那個地方的百姓和叛軍都看到朝廷的決心,也讓他們看到,我與皇兄並不是尸位素餐之輩,是有決心有能力治理好天下的人。」

    元瑾汐把齊宣的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臉上,「你很辛苦。」

    齊宣莫名的鼻子一酸,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習慣了幫皇兄辦事,四處東奔西跑,雖然皇兄和母后都很關心他,也說過他辛苦了的話,但沒有一次,像元瑾汐說出來這般的觸動。

    「所以儘管我感到害怕,但我還是去了,去之前我還給皇兄留了一封信,告訴管家福叔,如果我回不來了,就讓他把心交給我皇兄,讓他幫我把心裡寫的事辦成。」

    他低下頭認真地看著懷裡的人,心裡感嘆幸虧那封信沒用上,因為他寫的是如果他死了,就讓皇帝務必找到他的小鎮紙,然後給她找個好婆家,讓她平安幸福地過一輩子。

    「剛開始,戰局不利,我軍長途跋涉,敵軍卻是以逸待勞,剛到叛軍地界,甚至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開戰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種感受,就是前一瞬還一切都好好的,有一種仗永遠不會打起來的錯覺,下一瞬震天的喊殺聲就響了起來。」

    「在那之後,幾乎是每一次呼吸,都會有人死掉。那些我前一天還見過的士兵,一轉眼的功夫,就躺在了那裡,他們的傷口泛著白,看起來比鮮血淋淋時還要嚇人。」

    「關於那一天的事情,我幾乎什麼都記不住了,只記得我坐在中軍帳里,聽著車戰平一道又一道地發布命令,至於那些命令是什麼,我雖然聽在了耳朵里,但卻一個字都理解不了。」

    「我就記得一件事,我不能哭,不能喊,更不能跑,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是皇帝的親弟弟,我是勇敢的王爺。」

    齊宣說這話,仿佛自己又重回那段令他倍感恐懼的時光,甚至連雙手也開始為的顫抖。元瑾汐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更加用力地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手上。

    「那天到底是怎麼結束的我完全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裹著被子一直在發抖。在最害怕的時候,我做了一件至今從未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事。」

    「我在被窩裡哭了。」齊宣自嘲一笑,「是不是很可笑?堂堂一軍之主帥,皇帝的親弟弟,竟然因為一場遭遇戰嚇哭了。我自己也覺得很丟人,也不想哭,可是越不想,淚水就是越止不住。」

    元瑾汐伸出一隻胳膊,環住齊宣的腰,也讓自己貼得更近一些。

    「第二天的時候,車戰平對我大加讚賞,說我非常勇敢,不愧是先帝的兒子,不愧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但是,只有我心裡知道,那都是假的,實際上我一點也不勇敢,我怕得要死。」

    齊宣用力的抱著元瑾汐,似乎想從她的身上為那時的自己找到一些力量。

    「後來的事就是不停地打仗,打到我對死人這件事都麻木了,無論是我們的士兵還是叛軍是士兵,都在不停的死。當時我想著,反正我也不能指揮作戰,乾脆就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去慰問傷兵。」

    「車將軍雖然不是很願意,但也還是同意了。但意外也就是那時發生的,不知什麼原因,我們的傷兵里竟然混入了叛軍的人,那個人看到我之後,就假意和我說話,說他想喝水,我當時不疑有他,就讓我的護衛去取。」

    「就在我的護衛走出帳篷的一剎那,他忽然跳起來,實施的掐住我的脖子。我當時嚇壞了,想都沒想,就抽出隨身的匕首,刺死了他。」

    「當時他的血流了我一身,但那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直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而是一直用一種嫉妒怨恨和極度不甘的目光盯著我。」

    元瑾汐整個身體都在抖,齊宣說的這個場景正是楊銘死的時候的場景,那個怨毒的眼神,只要一想起來,就讓她想逃離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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