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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0:37 作者: 煙半根
    宗朗笑出聲,指著滔滔的江面,道:「你知道,這長江里,每年會有多少浮屍嗎?」

    「我們這小地方,可不像大城市,到處都是攝像頭。這輪渡、渡口,可都沒裝監控。」

    「你說,我要是現在把你扔下去,你能夠全手全腳被找到的機率,有多大?」

    林以安臉色慘白,沒再開口。

    宗朗站起來,問他:「還找程諾嗎?」

    林以安依然不開口。

    宗朗猛地揪起他的衣襟,往欄杆邊拖。林以安雖然個子和宗朗差不多高,但是瘦弱,被宗朗拽著,根本無力掙扎,大叫著,被架到了欄杆上。

    宗朗將他半個身子架在欄杆外,「最後問一次,還找不找程諾?!」

    江風呼呼地吹,從耳邊過時,隆隆地響,像耳鳴。林以安倒看著無邊的江面,仿佛隨時就會被那江水吞噬。他閉上眼,大喊道:「不找,不找了!」

    ……

    渡輪再次靠了岸,剛停穩,林以安軟著腿就下了船,卻被個高高壯壯的人攔了路。

    宗朗從駕駛室下來,和那人打招呼,「麻煩你了兄弟,把他送到車站去。」

    那人道:「麻煩什麼呀,順手的事。」說著拽著林以安的衣襟,往皮卡車走。「走吧,算你有福,老子開專車送你。」

    走沒幾步,宗朗又叫住他們。上前,扒了林以安的外套。

    「這麼好的衣服,別叫風給吹皺了。」說著,把衣服扔給那個高個子,「到車站再給他。」

    高個子會意,拽著林以安,讓他爬上皮卡後面的拖廂。

    林以安腫著臉,坐在沒有頂蓬的車廂里,不恥宗朗的暴力行為,卻也有自知之明,沒再開口。

    皮卡很快開走,宗朗站在原地,笑著目送林以安頂著寒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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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洲上,老周已經在渡口等著。宗朗把渡輪交給他,看見手上沾了點血跡,就著江水洗了,又整理好袖口,拍了拍衣衫,才回家去。

    程諾已經在準備晚飯要做的菜。菜地里的小白菜已經長大,兩棵就能炒一盤。又拔了幾個蘿蔔,切片和五花肉一起燉,撒點蔥花,好吃又下飯。

    看到宗朗回來,有點意外,站起來,問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宗朗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蘿蔔,「以為他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呢,原來是請我吃飯,我就回來了。吃飯嘛,當然還是我老婆做的飯好吃。」

    程諾笑著白了他一眼,去井邊,打水洗菜。

    宗朗忙去搶水桶,「我來我來,這種費力氣的事,怎麼能讓老婆干。」

    程諾這回沒忍住,抬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能不能正經點。」

    宗朗湊到她眼跟前,笑得眯了眼。「疼老婆,怎麼就不正經了?」

    最終菜是宗朗洗好切好,才由程諾這個大廚掌勺。炒五花肉的時候,程諾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吳嬸家吃過的五花肉燉酸白菜。肉燉得酥爛,酸白菜燉出綠綠的湯汁來,菜幫子咬在嘴裡卻仍是脆的,加點干辣椒,酸酸辣辣,特別下飯。

    跟宗朗說了,宗朗當即就厚著臉皮,去吳嬸家討了一盆子酸白菜來。於是晚飯的蘿蔔燉肉,就改成了酸白菜燉肉。對了程諾的胃口,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

    吃飽了,撐得不想動,靠在搖椅上,看宗朗收拾碗筷。

    搖椅盪啊盪的,她忽而看到的是房頂,忽而看到的是宗朗。

    房子,愛人。房子,愛人……

    房子加 愛人=家

    第55章 春的使者

    入了冬, 氣溫漸低,陽光卻晴好。

    壁爐不過用了兩天時間就砌好了。煙囪砌在牆外,屋內壁爐口大約有一平方大小, 沿著爐口砌了圈窄窄的沿, 也沒有裝飾,就保留著青磚的原樣。爐口還裝了鐵製的柵欄門, 上面纏了細密的鐵絲網, 防止火星濺出來。

    完工後,程諾迫不及待地試用了一次。之前宗朗砍的木頭派上用場。

    那些木頭都已經曬乾, 架上幾根,火就燒得極旺。不消片刻, 房子裡就暖意融融。程諾把搖椅搬到壁爐邊,之前擺在院子裡的那張小木桌,洗乾淨,也搬了進來。左看右看, 總覺得還少了什麼。於是上某寶, 淘了塊地毯,又買了許多做抱枕坐墊的原材料, 打算自己做些手工。

    冬日漫漫,正合適坐在火爐前做手工。

    宗朗見她喜歡壁爐, 趁著天氣好,又去砍了幾棵樹回來,劈好了,整齊地碼在後院, 足夠她燒上一個冬天的。

    再有兩天,就是白老太太大壽的日子。之前說好了要在老房子裡辦的,程諾提前給白源的爸爸打了電話,告訴他不必拘謹,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越熱鬧越好。

    白爸爸在電話里再次感謝了她,第二天就帶了家裡的幾個小輩過來布置。

    一百多號人,光是擺酒席用的桌子,就得十多張,也不用另外準備,就在洲上的人家裡借。老太太是百歲大壽,又是從洲上搬出去的,小地方,掰著手指算一算,都是沾著親挨著故的。所以聽說老太太要在洲上辦大壽,大家都表示要來湊熱鬧。於是酒席從預算的十來桌,變成了二十桌。

    好在程諾的院子大,不說二十桌,三十桌也足夠擺得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愛聽戲,白家小輩們還特意請了個戲班子來,就在院子裡搭了個戲台。

    不僅白家的親戚晚輩,鎮上的領導也知道了這件事,特意派人來送了話,說到時候會來參加。市電視台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專門派了個記者來採訪。

    按著這邊的習俗,老人家辦壽,要妝點的喜慶,不拘風格,大紅大綠地妝點。色彩越濃重,意頭就越好。

    於是程諾的老院子裡,張紅結綠,彩帶氣球,大紅的壽字,全都妝飾上了。

    等到下午,白源爸爸等人準備好一切,趕著最後一班輪渡離開後,程諾在院子裡四處看。戲台的背景,是一個巨大的紅色壽字,足有一人多高。

    程諾看著那個壽字,感嘆老太太的百年人生。她見證了歷史的變遷,經歷了荷葉洲由繁華到落敗。過去百年裡所經歷的酸甜苦辣,發酵沉澱,釀得如今的子孫滿堂、晚年安康。

    真好啊。她想,她現在所經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也終將是她釀成的人生之酒的一部分吧。

    目光看見不遠處的宗朗,她勾唇笑。她的這杯酒,一定是甜酒,甜到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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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程諾坐在書桌前,繼續剪輯視頻。筆記本里放著歌,輕柔的音樂在房子裡飄蕩。

    宗朗洗過澡,穿著程諾他替在某寶替他買的家居衛衣,坐臥不安似的,走過來走過去。

    壁爐里還余著點火,他去添了根柴。又去廚房切了個蘋果,用盤子裝了,插上牙籤,端到程諾手邊。

    程諾沒客氣,拿起就吃。宗朗坐在她邊上看了會,又跑去後院,拿了拖把進來拖地。

    地是吃晚飯後剛拖過的,根本就不髒。程諾奇怪地問他:「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刻不能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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