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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10:37 作者: 煙半根
    丁嘉說,她的夢想就是活成煙火,哪怕短暫,也要絢爛。

    程諾說,她的夢想是有一個家,家裡有愛她和她愛的人,再生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兒。

    說完,兩個人就面對著面哈哈大笑。

    程諾其實是有家的,父母健在,一姐一弟。她是中間那個因為計劃生育而不應該存在的人。一出生,就被送到了舅舅家。

    從小她沒有叫過親生父母爸爸媽媽,而是跟著舅舅家的孩子稱他們為姑姑、姑父。印象里,她是在七歲那年,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不是舅舅家的孩子,而是姑姑家的。

    他們用一包糖果誘惑程諾,讓她叫爸爸媽媽。程諾將那包糖果撒了一地,把自己關進房間,直到他們離開。

    後來,舅舅去世了,舅母自己有兩個孩子,實在是照顧不了程諾,要將她送回去。可是他們卻不同意,因為家裡新添了弟弟,住不下。

    於是程諾被送到鄉下,和奶奶一起住。十六歲那年,奶奶去世,他們終於願意讓程諾回去了,程諾沒去。靠打工和投稿掙的稿費,供自己讀完了高中。大學後,就一直沒和那個家聯繫過。

    「姑娘,到了,小區裡面進不去。」

    司機的話打斷程諾的回憶。她回過神,付了車費下車。

    深秋的夜風帶著涼意,程諾只穿了件薄風衣,有點冷。四年沒來了,她站在小區門口,辨別了方向,才朝丁嘉家所在的那棟樓走去。

    小區已經老舊,路燈壞了很多,看不清路。程諾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樓下,抬頭看四樓,那個她曾經和丁嘉看煙火的陽台,亮著燈。

    丁嘉竟然真的住在這裡。

    爬上四樓,她站在門外,想著要和丁嘉說什麼。罵她傻瓜,還是要裝做生氣,氣她把她當外人,懷孕這麼大的事,竟然不告訴她。

    門卻突然開了。

    「程諾?」

    「以安?」

    兩道震驚的聲音同時響起,程諾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林以安三天前就去外省出差了,他怎麼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怎麼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女主離婚的事不會多費筆墨,下章就了結。再次聲明本文不撕逼無極品,就是談談戀愛養花種菜,沒羞沒臊過日子~

    註:後文中提到的荷葉洲是真實存在滴,不過現狀稍做了改動。

    第2章 荷葉洲

    醫院裡總是讓人有壓抑感。

    程諾坐在過道里的長椅上,目光虛無地望著地板。她很冷,抱著肩膀,試圖給自己一點暖意。但是怎麼那麼冷啊,連空氣都像是從冰庫里流出來的一樣,絲絲地往她身體裡鑽,凍到麻木。

    丁嘉正躺在產房裡,醫生說她因為情緒激動,引發早產,需要剖宮。護士找家屬簽字,丁嘉的父母都在外地,聯繫不上。字是林以安簽的。護士說必需直系親屬,林以安怎麼說的來著?

    程諾使勁地捶了捶頭,想要記起不久前那段空白的記憶。哦,想起來了,林以安說,他是孩子的父親。

    孩子的父親。丁嘉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林以安。

    程諾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麼,倒是記得林以安看她的眼神,愧疚、悔恨,以及……歉意。

    林以安走了過來,把他的外套披在程諾身上,程諾抬手,扔了。

    他蹲下,對上她的眼睛,說對不起。

    對不起,程諾生平最恨這三個字。

    如果沒有傷害,又何需用到這三個字。十歲那年,她去奶奶家住。那個人當時就對她說,諾諾,家裡實在是住不下,只能委屈你了。爸爸對不起你啊。

    十七歲那年,她為了學費去車行洗車,大冬天,凍得十個手指全是凍瘡。可是老闆欠債跑了,工資一分沒發,只給她留了張紙條,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二十二歲那年,林以安向她求婚。他說,程諾,這輩子我都不會和你說對不起,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因為這句承諾,程諾嫁給了他。

    可他終究還是說了啊。

    還有丁嘉,她哭著說了那麼多的對不起。認識這麼久,程諾第次一知道,原來丁嘉也是會哭的。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林以安迎上去。程諾聽到醫生說,母女平安。

    她站起來,離開。

    醫院的過道那麼長,昏昏暗暗,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林以安沒有追過來,程諾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迴響,叭嗒、叭嗒,孤單得像是全世界只剩她一個人。

    接下來的日子,程諾一直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怎麼渡過的。林以安的父母來了,也對程諾說對不起。丁嘉出院,帶著孩子消失了。林以安則一直沉默著,除了最初的那句對不起,他什麼也沒有說。

    林以安和丁嘉是怎麼開始的,程諾沒有問。不論答案是什麼,都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一直也沒有人提過離婚。直到半個月後,程諾看到林以安對著手機里孩子的照片發愣。她對他說,離婚吧。

    林以安沒有挽留。在離婚協議上籤下名字的那一刻,程諾心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房子是婚前林以安父母買的,結婚四年,也沒多少存款,林以安都給了程諾。

    辦完手續,程諾回到住了四年的家,收拾自己的東西。東西不多,只有一隻行李箱。放下鑰匙的那一刻,她想,原來曾經以為要過一輩子的人,要分開時,是這麼簡單。

    站在街頭,她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她想,離開這裡吧,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用最快的速度辦好了離職手續,一刻沒停留。打了車,直接去機場。買了最近一班出發的航班機票,沒有在意目的地。去哪都一樣,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好。

    下了飛機,她上了一輛最快出發的大巴。下了大巴,上了第一輛停靠的公交,一直如此,隨機的登上一輛又一輛車。直到下午日暮時,才發覺肚子餓,在路邊一家小吃店,點了碗麵條。

    問了老闆娘,才知道自己到了一個叫做瀾溪的小鎮。名字很美,至於環境,她四處望了望,擁擠嘈雜,辜負了這個美麗的名字。

    她決定先在這裡住一晚,明天繼續走,走到一個,讓她想停下來的地方。

    又向老闆娘打聽了鎮上賓館的地址,老闆娘說,這鎮上只有一家賓館,叫做瀾溪山莊。沿著馬路一直走,就能看見。

    程諾道了謝,拖著箱子,朝著賓館的方向走。原以為只是家小店,沒想到卻是家規模很大的酒店。仿古的徽式建築,餐飲住宿休閒一體。

    程諾去前台,那裡已經有七八年輕人,在等著登記拿房卡。程諾便等在旁邊翻酒店提供的雜誌,聽到他們說起明天的行程。

    「去荷葉洲吧,早就想去了。」

    「我也想去,那裡的老房子很有特色。」

    也有人反對:「聽說荷葉洲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經繁華至極,後來在戰火中被摧毀,現在已經破敗,沒什麼可看的了。」

    程諾聽見,荷葉洲,又是一個很美的名字。

    「還是有完整的房子,值得去的!對了,我這裡有朋友在那邊拍的照片,給你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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