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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6:09:00 作者: 人形淨琉璃
    賀鈞驅車回到賀家,躺到了只給時然留著的客房床上。

    方才一路上他的手機簡訊不斷,但無一例外,陸臨雲齊光和所有他派出去的人都只回他:暫無結果。

    他的寶貝不見了。

    孟亦有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都怪他自己,雖然是孟叔介入了警方的偵查又找了替罪羊,但他也有大錯,他沒有想過時然離開的真正緣由,是他心高氣傲,是他不夠信任時然,他也,不想逼迫時然。

    若是當初他願意用強硬的手段去找時然要一個結果,就能繼續查下去,知道所有真相。

    可他沒有。

    他讓時然一個人過了六年,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孑然一身,少年成長。

    終於帶著滿腔歡喜回來找他,卻被他這樣對待,那晚時然隔著人群回望他的笑容乾淨純粹,是他避開了他伸來的手,再後來,他誤會了時然對脫衣服的恐懼,他又欺騙了時然。

    真正讓時然疼的人,是他。

    該生不如死的人,也是他。

    不是沒有想過是時然自己藏了起來不願見他,但更擔心的是被人綁了無處可逃,他必須要知道時然的安危。

    天幕低垂,賀鈞枕在時然的被上看著窗外。

    他是唯物主義者,他沒有那麼通天的本事,此刻便只希望世間有神佛,穿雲破月為他指一條明路,告訴他怎麼樣才能找到他的寶貝,怎麼樣才能彌補過錯,怎麼樣才能對他的寶貝更好。

    沒有一點關於時然的消息,他便一刻也睡不安穩。直到後半夜,他才想到,不是孟亦,不是時林生,誰還能有這樣的本事救了人又能完完全全的掩蓋。

    軍方,只有軍方。

    絕對勢力,城北紀家。

    紀老爺子,紀田田,只一秒,賀鈞心中有了答案。

    *

    一夜吹渡,蟲聲新透,有人尋不見,有人夢難憑。

    時然現在全靠窗外的聲音判斷白天黑夜。

    他想了一夜,不知是誰要害他的性命,從他回國後感受到最排斥他的只有繼母李涵,新來管家說自他回來之後從不吵架的夫妻倆總有無端的爭吵,也許是為了家產,也許是為了房子和股份,總之他就是這樣讓人不順心的存在。

    他暫時不能確定幕後人,只能確定的是,他不能再讓時林生知道他了受傷,尤其是傷了眼睛這樣重要的器官,他永遠都只能變成別人的累贅了,所以不能再繼續麻煩這麼多人了。

    用過早餐,他要給時林生打一個電話。

    紀田田幫他撥了號就和艾倫出去等著。

    「時然?!是你嗎?你在哪呢!」

    幾乎是剛撥號就被接通,對面著急的聲音讓時然悄悄不那麼難過了些。

    「爸,是我。我沒事。」時然靠坐在床頭,左手輕輕摸著被子。

    時林生聽著他淡然的語氣就皺眉,心裡也有因為著急而控制不住的生氣,「不肖子!你去哪了?!消失這麼多天,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你是不是不想回這個家了!」

    時然頓了一秒,才輕聲回覆:「嗯。」

    「你說什麼?!」

    「爸,我不會再回時家了。」時然語氣堅定。

    時林生好似不敢相信,反應過來後重重拍了一下辦公桌,「你給我再說一遍!我時林生供你養你,送你出國治病,一切給你最好的,白眼狼也當得不過如此了!你!你可真是晏靈的好兒子!」

    「你別提我媽媽,你不配。」時然一直聽著,時林生說他什麼他都認了,但他不能容忍有人說晏靈半句不是。

    時然嚴肅起來也是讓人怕的,時林生自知有愧,沉默了。

    良久,時然才接著開口,語氣稍有軟化,卻讓他一個不惑之年的大男人生生流淚。

    「我沒有在開玩笑,」時然認真說著,「爸,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很希望你能多照顧我一點的,雖然媽媽不在,雖然你很忙,可是我還有你啊,那個時候你也是會誇我會抱我的。後來你帶了李涵阿姨回來,我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知道的,你們感情很好,我治病的時候,時嘉也出生了,你們本該是很美滿的,是我擅自跑回來讓你為難了。以後不會了,真的,我沒有想過要和時嘉爭家產,你的錢,房子,公司,股票,我都不要的,你讓李涵阿姨放心吧,你們,你們不要吵架了。」

    時然停了一會,才接著說,「爸爸,以後,以後,你就當做沒生過我這個兒子吧。治病花了你很多錢,媽媽留給我的存款我全部都可以給你,我知道根本不夠,可是我沒有了,君町的房子你別動好不好,那是媽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

    「也許你根本不需要我今後贍養你或是陪在你身邊,但我還是很想對你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是時然不孝了。」

    他把手機放到一旁,蜷著身子裹在被子裡,肩膀輕輕抽動著。

    此後,他就只有自己了。

    第13章

    中午紀田田給時然帶了營養餐,他很沒有胃口,但還是勉強吃了一些。

    紀田田看出他心情低落,跟他說了會話就讓他午睡了。

    大夢一場是很累的。時然回到了小時候,他追在媽媽後面跑,很快媽媽就走遠了,不見了,他被爸爸抱回家,爸爸很少管他,好像只當他是透明人。他被高年級同學欺負,他又被賀鈞牽回家,好像第一次感受到被重視,他整日整日地叫喚賀鈞哥哥,賀鈞明明煩死他了也還是要餵他吃小魚吃青菜,後來天地黑暗,賀鈞呼喚他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可他不敢出聲,漸漸地,賀鈞的聲音越來越遠,沒有畫面,沒有聲音,什麼都沒了。

    陷入夢靨了。

    腦袋沉重,四肢無力,他緩了一會才掀開被子坐起來,垂著頭背對門,坐在床邊輕輕晃動著腿。

    賀鈞趕到403號房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沒收斂的暴戾氣息,從紀老爺子那知道時然在養病,又看完了傳來的資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先去找了孟亦和林楚,一是不知道該怎麼向他的寶貝贖罪,二是他必須做點什麼來冷靜自己。

    孟亦和林楚固然可恨,可他也知道,他最應該懲罰的人是自己。

    儘管他還是沒有想好怎麼面對時然,但他還是來了。

    艾倫為把空間留給時然,自己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玩手遊,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近,他驚訝得停了動作。

    賀鈞和他對視著,眼中已無初見時的敵意。

    「你,你,你怎麼來了……」艾倫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賀鈞沒應,轉頭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艾倫想攔著他,卻又想到了總是一個人孤單躺在病床上的時然,回國不就是為了這個男人嗎,怎麼現在又想一個人躲起來了呢,再樂觀再堅強的人,這種時刻也是希望重要的人能陪在身邊的吧。

    想通之後,艾倫對他笑了笑,「hug.」

    賀鈞點點頭,手放在門把上,頓了許久才終於開門進去。

    時然聽到有人進來,強打著精神回頭,「艾倫?田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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