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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50:56 作者: 這弓很長
樓梯間裡,是死一片的沉寂。半晌,宿箏抬起手,放到他胸膛上,慢慢地推開了他。
「我不等了。」
封鴻喉結上下動了動,看著一秒前還以親密的姿態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因為她的動作而被迅速分開。
他自喉嚨里溢出一聲冷笑,點了點頭,沒有再看她一眼,直接大步離開。
樓梯間的門被拉開,在地面上劃出『滋』的一聲,繼而又被重重地關上。
宿箏自始至終都低著頭,額前的髮絲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眼睛。
慢慢地,她伸出了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今年的冬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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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服務員跟他們說「您好,您們的菜已經上齊,請慢用」的時候,包廂里的人才意識到,那兩個人已經消失了很久。
「怎麼回事啊?不是去上個洗手間而已嗎?」蘇溪覺得有些不對勁,「寅寅,你去找一下你弟弟。」
封寅將手機放到了桌面上,慢悠悠地靠在了椅背上:「不用找了,封鴻說他有事,先走了。」
蘇溪皺了皺眉:「一聲不吭就走了?什麼事這麼著急?」
封寅聳了聳肩,淡笑著沒說話。
仲一然站了起身,朝仲爺爺點頭示意:「爺爺,我出去找一下宿宿。」
仲竹禎沉了臉色想要喊住他,卻看到他眼角都沒掃自己一眼,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這些年輕人,真的是沒點交代!宿箏也是,知道我們讓她去問一下菜上齊沒有,居然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翟蕙的聲音不高不低,看似說的是仲一然,實際上譴責宿箏的意味還濃一些。
蘇溪忍了一個晚上,終於忍不住了,也不知道翟蕙吃錯了什麼藥,對一個小姑娘極盡嚴苛之詞,就像是她做每一件事情,乃至於她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一樣。
「最後菜已經上齊了不是麼?你怎麼知道宿宿沒有去催?」
翟蕙嘴角沉了沉:「所以說催完了就直接消失了?也沒一點交代?」
蘇溪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翟蕙,你有沒有搞清楚一點,宿箏今晚來這裡,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幫你催菜的。」
「你!」翟蕙咬了咬牙,雖然說蘇溪從小到大都跟自己不對盤,但也沒有試過今晚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話這麼直白,讓她覺得面上無光。
「夠了!」仲爺爺沉著聲音喊了一句,「好好的一頓飯,非得糾結這些小事情,鬧得不開心是吧?」
仲竹禎正了正臉色,朝仲爺爺笑了笑:「沒有沒有,爸您別生氣了。」然後又狀似埋怨地看了翟蕙一眼,「菜都上齊了,說這麼多話做什麼?」
翟蕙幾乎咬碎了銀牙,才勉強擠出一抹笑,而她放在大腿上的兩隻手,已經緊緊攥成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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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沙發上,宿箏手裡抱著一條長長的毛毛蟲玩偶,怔怔地看著頭頂的燈發呆。
好像這一條毛毛蟲,封鴻第一次來家裡的時候,也緊緊地抱過。
那時候他是第一次翻過來自己的家,自己對他像是嫌棄成分更多一點。
而第二次,他從聞靄家的小陽台翻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心態較之之前,卻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她突然晃了晃腦袋,閉了閉眼睛。
怎麼又想起了他呢?
那天,他毫不猶豫地決絕離開的動作,就宣示著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冰到了極點。
仿佛拿一把錘子輕輕地鑿一下,就能夠敲出冰渣來。
而距離那次吃飯,已經過去了很多天。
毫無意外地,宿箏再也沒有見到過封鴻這個人。
明明之前錄製完之後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但她的鄰居的存在感卻極強,仿佛只是出門丟個垃圾,都能夠跟他來個偶遇。
現在想想,說是偶遇,其實就是狼心不死的封鴻,創造著各種機會跟自己碰面而已。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滋滋滋』地震動著,宿箏微微扭過頭往那裡看了一眼,看到上面顯示的三個大字的時候,眼裡本就微弱的火光,『啪』地一下徹底熄滅。
那天仲一然在樓梯間找到了自己,當時的她,好像是破天荒地朝他發了一通脾氣。
「回去?為什麼要回去?除了爺爺之外,有誰是真正希望我進去好好地吃一頓飯的?」
「仲一然,我就不懂了,當初要報恩的是你們家,為什麼到最後,被牢牢地扣上了枷鎖的,卻變成了我們宿家?我們欠你們什麼了?」
「我不需要什麼報答,不需要你們以報恩為名,在我身上加以一條又一條的束縛!!」
「我受夠你爸爸媽媽的冷眼了!我等不到你能夠真正掌握自己人生的時候了!你昨天不是問我是不是在躲你?我現在告訴你!是!不僅僅是你,一看到你們仲家的人,我就覺得渾身像是被爬滿了蟲子一樣,既難受又噁心!!」
仲一然由始至終都抿著薄唇看著自己,漆黑的眼裡是壓抑到幾欲爆發的隱忍,脊背挺得筆直。
整個樓梯間都被低氣壓給籠罩著。
到最後,她已經吼得沒力氣了,順著牆慢慢地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仰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猛地眨著眼睛,試圖堵住眼裡的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