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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31:46 作者: 鶴梓
但關於當年之事,信中也只寫到了這裡,隻字未提後來晏鴻音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然而從王憐花前後兩次來見晏鴻音,中間時隔近四年的時間裡,晏鴻音也能窺見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與王憐花的真正相處不過短短十幾日,但晏鴻音感覺得出來這人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倨傲與恣意。
不論他的孩子是因為什麼樣的前因降生,若非他找不到比這更好地辦法,他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孩子叫著別人父親,在朝廷最中心的皇宮長大,還長成了他人眼中帝王手裡染血的刀。
【娘親知道阿音選擇接手錦衣衛的初衷是什麼,但阿音,娘親希望你能明白,不論你將他視為父親還是舅舅,他都首先而言是一個帝王。
皇兄能從當年皇祖父無比優秀的皇子中贏得皇位,靠的不是后妃,不是外戚,而是他當年的戰功赫赫與文治斐然,他是個天生的帝王,也永遠會將朝廷的利益,天下百姓的利益放在私情之前。
陳年往事牽扯甚多,但若有朝一日你窺得身世,只怕是已然走到了懸崖邊處。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娘親留給你的從來都不只是責任,還有籌碼。
你的血脈會是連接武林與朝廷的橋樑,沒有人能輕易取代你的存在。
對,娘親指的就是你父親,某種程度而言他還是挺好用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活好,娘親才不會這麼多年都有點念念不忘的,嘖。
嗯……讓娘親想想再說點什麼。哦,對了,娘親當年就是吃了貪戀美色的苦,娘親是同你說過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但答應娘親,一定要看清楚了,千萬別睡美人蛇!
最後,阿音,看上什麼就去爭,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們不可能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完美,人生短短不過幾十年,為自己而活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永遠是娘最牽掛的寶貝。】
晏鴻音看到這裡,忽然唇角一勾,沒忍住笑出聲來。
那笑意轉瞬即收,晏鴻音垂著眸子,怔怔盯著散落在地上的月光。
她對母妃的去世印象並不深刻,但師父臨終之時卻是屏退左右只留了她一人在側。
沒想到……兜兜轉轉,她視為親母的師父,竟然真的是自己的身生母親。
這些年來的記憶在腦海中紛涌而至,忽然,晏鴻音眸色的變幻一滯。
……
夜晚下了一場雨,在京城百姓眼中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晚,但對許多人來說,從這一晚開始,很多事情都徹徹底底地改變了。
拎著水壺侍弄窗前盆栽的嬤嬤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壺嘴滴落的水頓住,面上露出一絲驚詫與擔憂,但隨著她轉身看到身後晏鴻音,對上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的眼眸,霎時間,嬤嬤什麼都明白了。
「大清早的,你這孩子又不睡覺,吃飯了嗎?」
在院子裡坐了大半晚,晏鴻音的聲音有些發啞:「沒。」
「唉,走吧走吧,去給你做點吃食。」嬤嬤將手裡的水壺放下,走過晏鴻音身邊的時候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像往常一般攥住了晏鴻音的胳膊。
晏鴻音順著她的動作跟著腳步有些蹣跚的老人往前走,視線始終落在嬤嬤的身上。
這宅子並不大,坐落在京城郊外,旁邊都是些尋常百姓,嬤嬤並不會武功,一個老人家住在這倒也是沒有絲毫違和——如果不是晏鴻音足夠了解她,也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找到她的蹤跡。
廚房並不遠,收拾得也十分乾淨,嬤嬤把晏鴻音按在灶台旁邊的小板凳上,旁邊就是乾燥的木柴與稻草。
晏鴻音默不作聲地拿了火摺子出來,把木材放進去,抓了一小把稻草點燃引了火,動作熟稔地將灶膛里的火生了起來。
嬤嬤從旁邊取了些食材,又往鍋里悶了些稻米,動作麻利地切菜。
晏鴻音找了蒲扇過來輕輕煽著灶膛里的火,低聲道:「嬤嬤的手腳,真的是被仇家挑斷的嗎?」
原本節奏連貫的切菜聲一頓,嬤嬤看了眼長手長腳縮在灶膛旁邊,俊俏的臉被明明滅滅的火焰搖曳出暗影的晏鴻音,無奈嘆氣:「你這孩子從小心思就容易鑽牛角尖,這是又想去了哪裡?」
晏鴻音卻是沒那麼容易被嬤嬤的話帶跑偏,執拗道:「就是因為我容易鑽牛角尖,嬤嬤才需要用這種方法接近我,才能做到我母親想讓您照顧我的託付吧?」
再也沒有人比嬤嬤更了解晏鴻音的牛脾氣了,這孩子認定了什麼就打死不回頭,撞了南牆只要牆沒榻就能揉了腦袋繼續撞,犟得很。
見狀她也索性直說道:「你娘呢是我的結拜弟弟,我的命是她救下來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我這輩子除了喜歡你就是喜歡她。至於什麼滅門慘案,武功全廢那些,都是我們湊在一起專門為你寫的,當然也並不只是針對你這個從小就不太好騙的小娃娃,還因為你那皇帝舅舅在你身邊放了人,得想辦法騙過去才行。」
「傻不傻?就沒發現你身邊伺候的下人除了我,基本上其他人你都不會再見到第二次?」
晏鴻音反應了一會兒,呆呆抬頭看向面上已然全是皺紋的嬤嬤:「結拜……弟弟?」
「妹妹也行,沒差。」嬤嬤拿了一塊瘦肉過來繼續切丁,「我的武功的確是報仇時候被人廢了,手筋腳筋也受了傷,當時你娘的意思是想送我離開,日後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但是我不樂意離開,反正你身邊缺個帝王放心你娘也放心的人,還不如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