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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31:46 作者: 鶴梓
索性家裡的孩子都已經睡著了,玉羅剎便也懶得管,砸下去便砸下去,左右不過聽個響。
「說說,怎麼查到的。」幾壇酒下去,王憐花在面對玉羅剎的時候平和了許多。
不過也的確。
他對玉羅剎千般萬般的看不慣,其實也都是源自於他在晏鴻音面前那種被他小心翼翼藏起來的不知所措。
「怎麼查到啊……」玉羅剎想了想,眯著眼道,「在臨安府第一次進黑市的時候,我就命人一直在追查黑市的消息。」
王憐花挑眉。
玉羅剎轉頭:「這很奇怪麼?許你在門口掛屍體警告我,提醒阿音,不許我返回來查你?」
晏鴻音與黑市合作已久,頗有些燈下黑的意味,但對玉羅剎而言,一個照面便戳破他身份的黑市絕對是不可不防不可不查的勢力。
王憐花仰頭喝了一口酒,含在嘴裡片刻咽下去。
這隻油光水滑的西域貓哪裡是沒心眼,他整個人就是密密麻麻的心眼!
王憐花有點頭疼。
晏鴻音的五官容貌與偏執的性子隨了他,卻偏生沒能長成八面玲瓏心的模樣,反而有種過剛易折的執拗直率。
現在看來,遲早要被這西域人算計拖進窩裡去!
「想多了。」玉羅剎撇嘴,「你以為她是怎麼拿捏住我的?咱們這種人,幹事喜歡走一步算個十六七八,阿音卻不一樣,她要是認準了什麼,想不明白就不想,直接一刀劈過來掰明白了看。」
那會兒覺得阿玉病弱文氣的時候,晏鴻音便對阿玉百般回護,玉羅剎露出過幾次馬腳都能堪稱生硬得圓回去;可一旦晏鴻音眼中玉羅剎變成那個目的不純威脅中原的羅剎教教主,不論之後玉羅剎做出多少努力,晏鴻音始終對他保留著一層懷疑和警惕。
明明兩人之間互通的秘密變得越來越多,卻再也回不去從前對彼此一無所知時的親密距離。
玉羅剎想同晏鴻音在一起,心眼耍得越多便越被忌憚警惕,兩人間的隔閡便越重。
實際上就連玉羅剎自己都沒想到,當初心懷鬼胎想要「馴服」的獵物,最後卻變成了鎖鏈將他「囚禁」在了身邊。
「那我給你完整的乾坤大挪移,你滾回西域怎麼樣?」王憐花道。
玉羅剎嗤笑:「我不!我就賴定她了你能奈我何?不就是乾坤大挪移,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寫。」
王憐花哼笑了聲,捻了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道:「為了查我,你騙她說是為了出海運海鮮,才去海濱州郡建立據點。就不怕她知道?」
「我沒查,你別亂說話,我的人就是去撈點吃食罷了。」
玉羅剎手指夾著酒罈口晃了晃,喝掉最後一口,又拿過一罈子新的。
「再說了,找人查事本就不是羅剎教擅長的東西,這種事還得讓專門的人來干。」
王憐花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不對,羅剎教出身西域,玉羅剎手下的人出海只怕是十死無生,哪裡找得到地方。
玉羅剎換了個姿勢,舒展開兩條大長腿搭在瓦片之上,悠悠然道:「關外是我的地盤,好在運氣不錯,有個來往交易頻繁且愉快的蘭州富商與楚留香乃是結拜兄弟,感情甚篤。所以這齣海查案子的事兒,交給楚留香便是綽綽有餘了。」
「就在前不久,楚留香飛鴿傳書,說他在海上見到了兩位傳聞中隱居海外多年的前輩。」
***
京城·皇宮大內
關閉密室機關,晏鴻音將那鳳釵收回,轉身正要離開,耳尖一動,便在黑暗中捕捉道幾道呼吸聲。
原本寂寥冷清的梨落殿周圍守著不下十幾個內功高手,而其中最沉最清晰的那道呼吸聲,伴隨著一下又一下骨節敲擊桌面的沉悶聲,來自屏風後的宮殿外間。
袖劍滑入手心,晏鴻音抿唇緩緩上前幾步,卻沒有繞開屏風看向外間之人。
那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嗓音威嚴而低沉:「阿音好不容易回京,怎得不來見見父皇?」
殿外驟然一聲驚雷劈下,卻沒能照亮被封得八面無路的梨落殿。
晏鴻音深呼吸放緩神情,將手中袖劍收回藏好,繞過屏風走到帝王面前,單膝跪地右臂置於身前,是一個完完全全臣子覲見皇帝的禮節。
「微臣,參見陛下。」
屋外下起雨來,驟然來臨的暴雨就像是天水傾倒一般乍起一片白霧。
緊閉的殿門突然大開,被灌入的水汽與月光氤氳著驅散殿內塵埃的腐朽氣。
借著月光,晏鴻音此時的裝扮映入帝王眼帘。
帝王卻是在看到晏鴻音的那一刻起,原本一下又一下叩著桌面的手指驟然停下。
「阿音今日的扮相,倒是與往日大相逕庭。」
晏鴻音的瞳孔驟然一縮,若是母妃信中所寫屬實,那她如今這張與王憐花七分相似的臉……
就在此時,殿外乍起兵刃出鞘的聲音,兩道身影自殿外披著月光,穿過雨幕緩緩邁入殿內。
經歷了歲月與閱歷沉澱的男人越發寬和溫潤,內斂寧靜,令人一見便有親近之意。身邊的女人烏髮盤起,容顏嬌美,眉眼間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
他放下手中撐著的傘抵在殿門邊,仿佛身後虎視眈眈刀刃出鞘的護衛全然不存在一般。
「多年未見,陛下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