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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31:46 作者: 鶴梓
她應當是出身不俗,自幼被嚴苛教導長大,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情緒不外漏。
就和他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名門貴女一樣,只不過那些女子假的可笑,而晏鴻音卻像是不習慣表露出表情的瓷娃娃,偶爾神情靈動的時候,那一瞬間就像是活了過來,只不過下一刻又像是意識到了一樣強行面無表情冷下臉來。
十分有趣。
玉羅剎並不是什麼好脾性,更不是什麼好人,正相反,他能忍且十分記仇,他喜歡高高在上折磨憎惡的人,更喜歡將那些原本乾淨如月的漂亮瓷器拽落塵世,摔得粉碎。
紅塵骯髒,憑什麼有些人生來便不染塵埃?
看著漂亮的東西染上污穢,一點點墮落到泥里,多麼有趣?
晏鴻音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皺著眉警惕地打量四周。
她怎麼感覺周遭有股摻雜著惡意的冷氣?
是錯覺?
不,她的感覺不可能出錯——
她看向對面用疑問的眼神看過來的阿玉,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伸出手來。
玉羅剎捏著筷子的手一緊,只需要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若是晏鴻音真的察覺到什麼,縱然他體內內力空缺,這筷子也能直直貫穿晏鴻音的咽喉——
晏鴻音伸手將他面前的茭白挪遠了一些。
「茭白味厚滋膩,你脾胃虛弱,吃多了不易克化。」晏鴻音說完還想了一下,將清蒸鴨換到他面前,「鴨肉性溫,多少可以吃一些,別緊張,今夜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玉羅剎的手,微微顫抖。
這女人……又來?
晏鴻音看著被照顧之後立即低下頭掩飾情緒的阿玉,眼中不禁升起一絲憐惜。
是了,她只顧著自己糾結,全然忘記了阿玉的感受。
他本就是從那地方逃出來,又受了不少糟踐毆打,對這種事想必十分抗拒。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阿玉這麼貿貿然來到全然陌生的地界,又這般倉促地和自己成了親,此時一定心下很是局促不安。
玉羅剎伸出筷子,十分屈辱地按照晏鴻音的話,夾了一片鴨肉。
不為別的,他絕不可能接受這女人用她用過的筷子夾菜給他!
更不能接受這女人餵他!
一頓飯各懷心思著吃完,晏鴻音見玉羅剎去收拾碗碟,想著手上有些事的確會放鬆些,便由他去,自己坐到梳妝檯前將滿腦袋的金玉珠翠卸了下來。
太久沒有盛裝打扮,晏鴻音揉著隱隱抽痛的髮根,看著桌上鋪著的世間女子大多喜愛的鳳冠珠釵,眼底閃過一抹嫌棄。
待到她放下長發,卸妝淨手,褪了沉重的喜服外袍,再轉身時,同樣將外袍褪到一邊放下,此時褻衣外面罩著紅色裡衣的郎君正垂眸等在床榻邊,見她看過來後微微笑了下。
十分的溫柔體貼,暖情小意。
晏鴻音走過去,看了眼紅艷艷的床榻,率先開口:「我睡在外側吧,阿玉若是不舒服,我半夜倒水拿東西也方便些。」
玉羅剎抿了下唇,面露難色:「方才喝了不少水……還是我睡在外側吧。」
「沒關係,阿玉若是想解手,搖醒我便是!」
玉羅剎再度放輕聲音誠懇道:「我曾聽人說過,通常都是入門來的睡在外側伺候主家的,哪有主家睡在外側的道理?」
在別人家是妻子睡在外側,但玉羅剎是入贅,睡在外側也是應當,然而……
晏鴻音擺擺手:「咱家沒這麼多迂腐的破規矩,就這麼定了,你睡裡面!」
晏鴻音打定了注意要睡外側,她這晏鴻堂里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方才她就感覺一股冰冷的殺意,這種情況下若是真有人盯上她,阿玉睡在外側豈不是給她做了擋箭牌?
不成,絕對不成。
玉羅剎借著燭火看清了晏鴻音臉上的不容拒絕,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隨即順從地上了床榻,乖乖睡在了靠牆的里側。
晏鴻音看著影影綽綽的昏暗光線里,閉眼躺在床榻上,長卷的髮絲鋪散開來的美人,深呼吸平心靜氣了一下,看了眼說是要燃上一宿的龍鳳燭,提著衣擺躺在了外側,拉過蓋在阿玉身上的被子,也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玉羅剎閉著眼,手中方才掰斷的瓷勺柄叩在指縫間。
晏鴻音閉著眼,放在外側的手蓋著銳利的袖劍。
毫無睡意。
……
兩根龍鳳燭燃了一夜,寓意著婚姻美滿,合家興旺。
清晨的第一縷光透過窗戶照進房裡。
一夜未睡的晏鴻音睜開眼,眼下掛著兩個十分明顯黑眼圈,緩緩長出一口氣,動了動手指緩解維持了一夜動作的僵硬。
側頭欣賞了一會兒旁邊氣息綿長平穩的貌美郎君,晏鴻音不再貪戀溫柔鄉,起身披了外袍輕手輕腳出了房門。
晏鴻音出去之後好一會兒,床上的玉羅剎也緩緩睜開眼,那雙琉璃色的眼眸里滿是熬了一夜的疲倦。
若是以前,幾日未睡根本沒什麼差別,但誰讓他現在是這麼一副身子?
玉羅剎扯了下嘴角,重新閉上眼,開始再度嘗試重新運轉內功心法。
而在晏鴻音的藥劑調理和那不知名的按-摩穴位之後,玉羅剎的丹田時隔多日終於湧現出熟悉的內力。
不是晏鴻音按壓穴位時的一小撮,而是源源不斷地,滋溜溜著在丹田內無聲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