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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04:38 作者: 蔡某人
    私助看他竟沉住氣全神貫注對著電腦,想提醒,又不敢催。等陸時城起身,才問:「要通知公關部嗎?」

    思忖陸時城剛才是否氣昏頭,沒聽到自己建議,他拿過西裝外套,邊走邊說:「稍等。」

    依然好教養,遇事不輕易慌神起怒,私助目送他的目光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菸草氣而遠去。

    出了總部,青天白日,每個日子都看起來尋尋常常,因為天暖,街上顏色豐富起來,不再是一脈的黑灰冷淡:煙藍、竹青、鵝黃、薄荷綠、胭脂紅、琥珀色剔透……滿敦敦的舊時花園,交織出營營眾生的臉。

    城市一如往昔。

    在車上,他跟徐之行打電話,那邊徐之行反應倒比他還大。

    見到關在看守所的陸曉,他沒廢話:「視頻是你偷拍的?」

    陸曉精神不振,她發燒了,蔫蔫地看他無力點頭。

    她還太年輕,這些天,是真的知道害怕了。沒真正失去過自由的人,不知道這裡頭厲害,一想到自己真的要在監獄裡度過最美好的幾年青春時光,頭皮發麻,萬蟻噬心。

    那天,偷拍下之後,陸曉當即帶出門放在樓下訂奶箱中。她不僅長了年歲,還有狡猾。

    「給了誰?」陸時城眼神煞煞,「你是不是跟岑子墨付東陽聯絡上了?」

    陸曉因為生病,腦子反應慢,她慢吞吞的,脖子跟撐不住腦袋似的:「我煩她都來不及,我跟她壓根就沒有聯繫,啊,」她眼睛裡忽然射出一道光來,「是不是岑子墨拿視頻要挾你了?肯定是雲昭!是雲昭把視頻給她了,是雲昭!」

    最後一個名字,聽得陸時城像被冷風夾擊,明明春光正輕柔地拍在大地之上。

    「我只給了雲昭!」

    「你給她幹什麼?!」陸時城的臉倏地陰鬱無比,陸曉哆嗦一下,她囁嚅著,頭昏腦漲地說,「我知道你喜歡她,你為了她連婚都離了,也背叛了我姐姐,我恨她!你看,她根本不愛你,她真是壞透了明知道中盛這個時候……」

    對方說的什麼,似乎都不再重要。只剩雲昭,僅僅兩個字,像滾燙的正山小種,灼痛了舌尖。陸時城早不防備她,或許,他從心底不曾想過真正防備昭昭。此刻,陽光照進來是別樣的光影,他在光影中耽擱了一陣,陸曉還在聒噪,她激動起來:

    「不信你去問她,或者問岑子墨!」

    陸曉開始哭泣,她說起死去的姐姐,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種種種種,像她親歷。而陸時城不再願意聽,為那偶然,不曾後悔可也後悔,冷冷截斷對方。

    他能成就小鎮走出的姑娘,也能毀掉她,陸曉依舊還是太年輕,不懂得命運的禮物可以輕易被收回的道理。

    陸時城直到坐進車裡,都沒任何表情。司機開車,平穩得很,問他要到哪裡去,他不答,時間是那樣的長,他也需要這樣長的時間來甄別陸曉的話。

    是他的錯,他知道自己有錯。可為什麼是雲昭?

    他在走出總部的時候,想到了無數個弄死岑子墨和付東陽的法子,殺氣騰騰。可到頭來,卻告訴他是雲昭。

    他突然覺得被戲耍,一貫驕傲,誰坑害他,都有自信扳回局面可如果是雲昭害他,他扳回局面又如何?

    陸時城滿臉空洞,眼睛裡只剩兩團漆黑瞳仁,深處凝火。

    半途,周濂打電話命令他立刻回總部。

    他沒亂,依舊如常,回到總部把公關部的人找來,又跟警方聯繫。可網際網路時代,蝗災一樣的輿論,所到之處,肅殺荒蕪。至於中盛的股價,第二天便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從來低調罕上新聞的他,徹底進入大眾視線。

    中盛的公關反應速度奇快,在股價狂跌之際,亦有警方出面發博,雙線澄清此事。

    尤其中盛的公告措辭簡潔凌厲,對造謠誹謗者,必追究到底。

    儘管如此,中盛CEO遭A大女學生迷.奸卻又引來新的一波輿情翻滾,正常人來看,怎麼都不可信。

    事情又不能倒回十七年前細說,周濂看著網上狂歡,強自控制情緒一直到回至家中,才冷冷等著兒子。

    對於兒子栽在女人身上,周濂以為,簡直奇恥大辱。

    花開到極致,繁複如錦。回到母親的別墅,陸時城習慣性地掏出帕子,春日過敏更甚,他看到周濂坐在沙發上,手一揚,資料紛沓丟過來,臉上是罕有的怒氣,可口吻,卻是慢條斯理地跟他算著帳:

    「你從小到大,都是心裡有主意的人。當年,你爸爸突然撒手人寰,留我們孤兒寡母,也沒見你出岔子。現在,你倒是很會給自己惹事。」

    周濂氣度雍容,眼下,中盛證券深陷泥淖,兒子又惹一身桃色新聞,滿城風雨,顏面盡失。但她仍不改行程,換了身Armani簡約套裝,戴白琺瑯盤PP,耳朵上綴了雙碩大南洋白珍珠耳環,頭髮一絲不亂,氣場全開地去參加了某活動開幕式,言笑晏晏,儼然無事。

    「第一,人既然不在了你縱容個品性奇壞的小姑娘,養蠱嗎?第二,A大的女學生,惹出多少事端?第三,我直接問你好了,這次的事你打算怎麼辦,你去見陸曉,都問出什麼了?」

    陸時城去躺椅里閉目養神,有風,窗簾稍動,半面拉開,陽光灑在帘子邊緣在他身影上交錯,明一片,暗一片,交織出虛虛幻幻的沉默溫柔。人一晚上沒睡,眼睛充血,這時嘴角扯出個微微的弧度:「我絕對不會放過敢在我背後捅冷刀子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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