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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04:38 作者: 蔡某人
總有一天,春風無力,百花會殘,她將老將死,所愛在遠,一切又何必。但眼下青春盛烈,雲昭啊,你現在就到了覺得人生後悔的年紀嗎?她在心裡問自己。
雲昭沒有流眼淚,她站了會兒,輕聲跟豆豆說:「我們回家吧。」
去找和教授,她要回去上課。
和教授建議只上專業課,公共課暫時不要去。又說起她的事,警方那邊有了結果,施暴者會受到法律制裁,程序走得利落。
她跟自己的老師說謝謝,和教授欲言又止。
雲昭戴著軟薄的帽子,開始嘗試重新行走在校園裡。因她要繼續念書,老人的神色和聲氣都是小心翼翼:
「昭昭,要不要爺爺陪你去?」
「不用,我行的。」她說這話時,起身幫爺爺添米飯,電視開著,隨便停擱的一個台。
裡面,主持人用字正腔圓的聲音說股市新聞,提到中盛證券。
雲昭這才知道中盛證券出事了,她扭過頭,努力想從畫面中的隻言片語里辨別出什麼,卻很快結束。
關她何事?她走過來把電視關上了,對老人一笑:「怪吵的。」
也許是祖孫兩人在家都太安靜,太寂寞,老人有心把電視常開著,家裡也像有生機的。
然後,在半夜裡她整理筆記時,收到陌生號碼的簡訊:
好些沒有?
這個號碼,雲昭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一串數字,記憶久遠,但她翻山越嶺長途跋涉般認出來了。
是當初那個讓她誤以為錯發的號碼。
也曾夜深人靜,像孤獨的夢旅人,執拗地尋找相似的靈魂,或想靠岸。用簡潔的字眼,沉沉發問:
睡了嗎?
你那邊能看到夜景嗎?
……
她給對方糾正過,後來,果然消失。
雲昭忽然怔松,她腦子裡空茫茫的,抓起手機,打了過去。
不過兩下,有人接通卻沒人說話。
她也不說,微薄的呼吸聲淡淡起伏著,兩人相隔於生活的兩端,像對峙。
終於,那頭陸時城先投降,他沙啞著聲音,隱隱的倦怠:「昭昭,是我,我是陸時城,好久沒聯繫,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好些,嗯?」
雲昭的心,忽的就被他的聲音割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像人受傷,要緩一會兒血珠子才能從傷縫裡緩緩溢出。
這些天,他風塵僕僕,管理層的核心十人隊伍,被帶走七位,負.面新聞纏身不去,高層系統崩潰。陸時城每每在夜深人靜獨處面對自我的時刻,方不需再去控制自己,想一想她。
和教授告訴他雲昭準備複課,這樣的消息,足以驅散心頭一切陰霾。
「我最近事情多,等處理完了再去找你。」陸時城低低說著,停頓片刻,聲音壓的更低,像囈語,「其實,你剛才把電話打過來我從沒那麼高興過。」
手機響的那一剎,陸時城心跳幾乎靜止,似難以置信。他甚至沒敢猶豫,怕哪怕只一秒,雲昭改了主意他抓不住。
「昭昭,等我一段時間我們到時好好談一談,別拒絕我,我不想你對我有那麼多誤會。」他跟她傾吐衷腸,「我總夢到你,有時醒過來以為你真的在身邊。」
是的,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昏黃的燈光投在影影綽綽的帘子上,她的呼吸聲,和她的香氣,都融在光影里。陸時城會想著她,在夜裡自.慰,這多少可恥而孤獨。
真奇怪,雲昭仿佛看到他此刻眉眼低垂,神色疲憊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夜,也許是因為他的嗓音,這次,雲昭安靜聽他把話說完,慢慢啟口:
「我看網上,你出事了對嗎?」
陸時城那邊神情不由鬆弛下來,他聲線溫柔:「嗯,有點麻煩,你別擔心我會處理。」
雲昭握電話的手直抖,聲音冷漠:「不是,你誤會了,我想說的是你終於倒霉了。我以為,只有我們這種平頭百姓才會倒霉,陸時城,你如果落魄了還能那麼隨便操控踐踏別人嗎?」
她的臉色,像半頁皺壞的紙張,蒼白,纖薄。卻急著把這頁翻過去。
陸時城渾身肌肉頓時緊繃,眼睛裡,是驟然而起的惱羞成怒,他氣極,用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他虧欠她,又愛她,不應該跟她發火。
於是,按捺住情緒,克制說:「舒服了嗎?昭昭,如果對我惡語相向能讓你舒服,你可以罵我。」
她受那麼大罪,心疼都來不及,他有什麼沉不住氣的?陸時城深呼吸一口,他了解她,這樣的措辭並不是雲昭的風格。她那麼嬌軟,善解人意,靈氣逼人的小姑娘,變成這樣,原因在他,都是他的錯。
肯發泄是好事。
「我的確為了我自己舒服,你一定聽過,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陸時城,我想,不止我一個人等著看你樓塌。」雲昭說完,掛上了電話。
她渾渾噩噩爬上床,夜氣暖,可一直覺得冷,雲昭攏緊被子眼睛緊閉不願意睜開。自己這是在做什麼,明明知道他現在處境艱難,四面楚歌,為什麼要火上澆油?
不要再找我,陸時城,我們就這樣吧。她抱著這樣的念頭,竟不能成眠,手機猛地一亮,不知道是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