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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04:38 作者: 蔡某人
原來,後頭走來的是老師。
不是來找她的,雲昭尷尬地憋紅了臉,想走,但既然遇到老師,只好悶頭打了聲招呼:「老師好。」
「哦,雲昭啊,年貨都辦齊了嗎?」和教授沒想到這麼巧,看看她,又看看陸時城,「陸總,天這麼冷別在外頭站,不嫌陋室的話,到我家裡喝杯熱茶談。」
雲昭覺得自己多餘,倉促應話,書抱的越發緊,像要摁到胸口裡去。陸時城冷淡的讓她陌生,他站在旁邊,居高臨下輕輕掃過來一眼,她硬著頭皮擠出笑:
「老師,我先回家了,提前祝您新年好!」
「是雲同學?」他忽然開口,像是百思才想起她這麼個人,當初他拐彎搭橋,既要照顧到她,又不能讓別人知道兩人這層關係。此刻,當著她老師的面,戲要演足,閒閒說,「有時間嗎?一起過來談吧。」
這樣的虛偽,方才明亮冬日一下變作洪荒草昧,他就是這麼假。雲昭低頭,看到陸時城鋥亮整潔的皮鞋,拒絕了:「我的想法都跟老師說過的,陸總,您跟老師談就好,我還有事。」
說完,一氣跑開,到家裡開始大掃除。真奇怪,人跟人之間哪怕在同一座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氣,但說斷了聯繫也能像人間蒸發一樣。再見疏離,恍如不曾相識,雲昭跪在臥室使勁擦地板,鬢角亮晶晶的。
陸時城似乎真的忘了她,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除夕夜,並不算熱鬧,家裡菜是燒了不少,可歷年來,只有祖孫倆。小的大了,大的老了,雲昭聽窗外那些喧譁聲,心裡不知為何總有些薄薄的淒涼。
那個時候,她歡天喜地告訴他,過年請你來吃爺爺燒的菜!
春晚越發沒看頭,雲昭早早上床,知道陸時城的除夕定不會寂寞不知多少人環繞。當然,也許他也只是在家中和家人吃團圓飯而已。
他沒有發任何祝福簡訊。
她在凌晨迷糊醒來,下意識去摸手機,沒有他。雲昭翻了個身把臉緊緊貼枕頭上,時間像冷掉的呼吸。習慣大概是個舒服的陷進,得爬出來,費好大勁告訴自己會好的,什麼都會真正過去的,春天不是不遠了嗎?今年打春早,初一立春,東風解凍。
一生只愛過這麼一個壞人,僅此而已。
次日清晨跟爺爺回鄉下,坐大巴車,帶著豆豆。這麼一路輾輾轉轉,到了小鎮,老家人在門口迎他們,殺雞宰羊,鞭炮齊鳴,蹦了一地的瑣碎紅皮屑兒。熱熱鬧鬧滾辣辣的煙火世界,這讓雲昭覺得天地又換做了另一副模樣。
給她備用的小房間乾淨利落,十一二點了,還有人家噼里啪啦放鞭炮。雲昭趴窗子那,熄了燈,只仔細看遠處升起的煙花,如墨夜幕上伴著響忽的開出一蓬又一蓬的亮彩,成急雨,再紛紛跌下,似乎隔得遠卻像是落掉在了眼眸的邊角,那炫目色彩,只在一瞬,仿佛某樣人生。
這一刻,似乎人生很荒涼又很豐滿。
最終,她在新曬被褥的陽光味兒里沉睡。
等初二,一大房頭的人要去寺廟裡燒香,街上人頭攢動。雲昭本不想去,嫌太擠,熱鬧過了。但架不住幾個年齡相當也在讀大學的本房姑娘攛掇,其中一個,神神秘秘告訴問她:
「昭昭,交男朋友了嗎?我要給我男朋友供奉一盞平安燈。」
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這句話打動了,翻開細細的波浪。
跟著到了寺廟,果然擠,雲昭一直不曉得人們到底來拜祭祈求什麼。心頭照舊惘惘的,有點疏遠,直到跟這個姑娘學怎麼供奉平安燈,寫下陸時城的名字,她忽然鼻酸:
他早過而立,並非飛揚天涯的少年人,商海浮沉經年,願他平安康健,從容老去,此生有愛。
縱然,她不信佛,他也不信佛。這一刻,無關神明。
也許是她樣貌太出眾,被人盯著看,雲懷秋那邊似乎邂逅老熟人,寒暄起來,沖她擺手,給人介紹說:
「我帶孫女來的。」
「叫什麼來著?看我這記性。」
「雲昭,日字旁的昭。」老人總是解釋得細。
說話間,旁邊有中年男人目光灑過來,多看她幾眼,正被這人認出,招呼說:「孫老師,也來上香啊!」
幾句話,彼此又是一番寒暄,孫老師說:「雲昭,這名兒真是巧,我十幾年前初中帶過個女學生也叫這個名字,我給改的,家裡頭想要男孩,給個聰慧的小姑娘起名叫雲招娣,孩子自己也不滿意,給改成日字旁的昭,這一晃,快二十年過去啦!」
嘈雜的人聲落下去,雲昭覺得嗓子那又冰又癢,她呼吸亂了:「您那個女學生,現在人呢?」
孫老師那張臉頓時黯淡一瞬,欲言又止,自覺剛結識大過年說這不好,含笑敷衍了:「不清楚了,學生太多。」
「她是不是已經去世了?」雲昭脫口而出,輪到孫老師一愣,像是了悟:「哦,她那個事,當年這方圓幾十里地估計都知道。」
雲懷秋想起是什麼事,立下覺得實在不吉利,雖不迷信,說起多年這樁舊事多少有些膈應。不管怎麼說,給昭昭起這個名,那會兒老人又不知道隔壁鎮子上有這麼個姑娘被老師改了名。
草草結束對話,回來路上,雲昭問老人:「跟我重名的姑娘,是不是出事兒不在了?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