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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04:38 作者: 蔡某人
    「我狀態不是很好,總想發火,可發火是一個人很無能的表現,解決不了問題才會想去發火,所以我不想見你。」陸時城朝車窗外看,煙圈裊裊上升,啟動了車子,「聖誕快樂,昭昭。」

    再有脾氣,莫名其妙地也都被他潑熄了火。陸時城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可她既然來了,說兩句也無妨。

    天這麼冷,還是得吃東西。陸時城肚子也是空的,帶她去胡同,吃藏在毛細血管里的私房菜。

    雪中有股薄荷味兒,深吸一口,涼而清爽,陸時城牽過她的手,想著提醒水窪沒用,索性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不忘說:

    「下雪天不錯。」

    又忽然停了步子,指著胡同說:「一百年以後,不知道這些東西還在不在。」

    黑暗讓人洞若觀火,可夾雜了些朦朧燈光,這一切,又帶上了難言的輕飄和失據。

    順著時間的河,往前推三十年,蓬蓬勃勃八零年代,詩歌和新世界。四合院拆了,胡同拆了,陸時城從小長著蠅眼,360度無死角記整個時代。那是他出生的八零年代,父輩們,都在讀海子和北島,矛盾著人生卻一點不耽擱銳意進取,跟自己較勁。而祖父,晚年住在胡同里處江湖之遠,維持老貴族的派頭,安定,平和,只有外頭緩緩移動的一束日光像古老的針,一秒一秒走著。

    陸時城想到很多,捏她的手,整個地握在掌心,手套去掉,手背受著清淩淩的刀子風。

    雲昭清清楚楚地感知著他情緒的低落,不知他到底不痛快著什麼。他這個人,把俗世的好全占乾淨了,還想要什麼?

    外圍不起眼,看著尋常,連個門面跟招牌都沒有,陸時城告訴雲昭:「這裡藏著掃地僧。」

    「什麼掃地僧?」雲昭疑惑,她過濾掉難受,被他這麼牽了許久,走在窄窄的,白雪咯吱的路上,只想著兩人這麼一路走下去多麼好。

    「忘記了,你這個年紀不流行他的書。」陸時城終於笑了,自己年紀大,不是嗎?

    裡頭方桌木椅,整潔安靜,牆邊立著排排可以和雲昭家老式熱水瓶一樣擦的鋥亮的茶罐。陸時城把菜單給她,自己先點了份蒙山雲霧。

    兩人這頓飯吃的出奇地平和,陸時城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沒走神,跟她低低說以前的事,記憶的角角落落都被觸動,這麼一動,撲簌簌的直落灰。

    「你們家,原來是名門望族啊?」雲昭聽得百轉千回,陸時城抿一口茶,笑:「狡兔三窟,上善若水,陸家家族大,一經時代洪流,這個不行了,那個行,總有一個行的,不是麼?」

    她斂眉,低睫,眼瞼底下是一片密匝匝的黑色羽翼:「我是孤家寡人一個,陸時城,我跟你隔著萬千山海。」

    他忽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其實,倒沒什麼,你給我多生幾個兒子,開枝散葉做好了,也是陸家的功臣。」

    雲昭不做聲,攪動湯匙,心裡點檢著這兩句閒話,知道是鏡中月。可她愛他,那就受著這份罰。

    誰期待,誰就是罪人。

    「昭昭,」陸時城覆向她手背,眼睛看起來懶散又認真,「你告訴我,是不是今天看到我應酬,我就成了你心裡那盞關掉的燈?」

    此時,真實的燈光落下,綴飾在兩人肩頭,他望著她,這之間是獵人和獵物的距離。

    那眸子,是拿雪色和夜色做的。

    雲昭頓時屏住呼吸,喉嚨間,黏著火辣辣的疼和桂花米酒的甜。

    他無時無刻不讓她在認著自己的命,她愛陸時城,一生如果愛一次這樣的男人,足夠了。

    「我也敢做尾生,可如果大水淹沒了我,陸時城,我恐怕沒辦法繼續等下去,我是說真的。」雲昭心裡是涼的,好像深冬的水已經凜凜冽冽向自己涌過來。

    陸時城滿眼都是霧氣,笑了笑,他摟著她出來時,說:「昭昭,其實你來,我是高興的,你從來沒有找過我一次。」

    沒等她回應,老人的電話打來,雲昭便從他懷裡脫身出來呼哈著團團白氣,在講電話。

    等坐進車裡,人一下回溫,陸時城給她搓了陣手,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啟動車子,雲昭說:「你別來再找我了,等你真正離了婚,好嗎?」

    他怎麼可能答應呢?上一場婚姻,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不好。」陸時城一口回絕,兩眼眯了眯,那攏起的黑深長線里不知是不耐煩還是蔑然,正想再說點什麼,他的電話響起。

    這樣的大雪天,當然得發生點兒什麼才應景。

    手機那頭,告訴他,岑子墨唯一的堂哥出了車禍,沒撐到醫院。

    陸時城沒什麼表情,血液都是冷的,熱起來的,不過是情潮。他掛了電話,轉過臉,看看雲昭,一個吻隨後撲到她唇上肌膚,他跟她說:

    「在車裡做好嗎?」

    說完,像第一回 在雨天裡吻她,陸時城抬手遮住她眼睛,咬她因溫差燙起來的耳朵:

    「昭昭,我是你不能否認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的評論我都有認真看,謝謝厚愛。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越鳥巢南枝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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