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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5:04:38 作者: 蔡某人
    幾億年前的蟲子,她也看得到,認得出。

    陸時城靜靜聽著她說,看不透神情,盯著她那張因光線時而少女時而女人的一張美麗臉龐,忽然輕聲問:「想跟我出去嗎?」

    他很久沒有和這麼年輕的姑娘上有過了。

    雲昭沒立刻聽懂弦外之音,她只覺突兀,搖搖腦袋。陸時城絲毫沒覺得什麼,點了點頭:「回去吧,這是你的工作。」雲昭莫名難受一陣,走回包廂。

    等陸時城也進來,雲昭無意瞄他一眼,隨即,正襟危坐。她在勉強喝下第一杯酒時,眼睛裡有了淚,不知是嗆的,還是羞恥的。

    這杯酒,是陸時城灌的她。

    他就這麼淡淡的,很紳士地要求她喝下去。

    只一杯。

    陸時城叫來李經理,私語兩句。一行人又到下面玩牌,姑娘們作陪,只有雲昭狗屁不懂。她局外人一樣站在旁邊百無聊賴,可她聰明,很快看出門道。

    最後,商人們散夥,雲昭收到人生中掙的第一筆巨款。

    她以為李經理髮錯了,去詢問,對方掛起職業假笑:「沒見識,這裡的地板都是黃花梨的,你的小費也就是餐費的百分二十。」心裡其實多少有些意外,雲昭初出茅廬,一晚上沒見做什麼這麼得陸時城青眼?

    也不對,陸時城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也許,只是今晚心情格外好。

    雲昭懷揣著手機,像太陽燃燒在掌心一樣從浮世匯出來。夜色妖嬈,門口那成排的豪車在光影里閃著昂貴的光澤,她茫然--

    手機體積雖小,但密度很高,熱量驚人,她從沒有過兩小時掙這麼多錢的經歷。

    這樣的話,一晚上一萬,也就是說,她做不到兩個月,就可以全身而退。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沒有人亂摸她,沒有人要睡她,她發呆走神外加喝了一杯不知姓名的洋酒,且免費聽蕭邦的曲子。

    眼看她出來,張小燦背雙肩包沖她揚手:「雲昭!」人飛速跑到身邊,緊張不安問:「怎麼樣?」

    兩人一道來應聘,張小燦首輪被刷,她尚有才藝沒能展示好歹在學校樂團呆了兩年。無他,女孩子不美就是原罪。

    她問題太多,雲昭什麼都沒聽清楚,而是把手機給她看:「我陪一個人喝了杯酒,他給我很多錢。」

    「啊,年紀大嗎?是不是老頭子!」張小燦的聲音猛地尖銳,目光投過來,已經傳遞了準確無誤的信息。

    雲昭是在這種目光中,一閃神,明白了他那句「想和我出去嗎?」的雙關,一股一股的,塵埃般撲滿鼻口。她面龐是雪白的白,嘴唇是朱紅的紅。

    「不大,很年輕,只是我也說不上來他的歲數。」雲昭愣怔片刻,心裡小小的角落在想,你不要怪人家這樣看你,他的立場,並沒有錯。

    兩個人要往地鐵方向走。

    雲昭悶悶地說:「你千萬不要在爺爺面前說漏了嘴。」在學校,張小燦時常去家裡蹭飯,祖父雲懷秋燒一手好菜。張小燦嘴裡說著「知道了」,兩隻眼,突突地亂掃,她心不在焉拉住了雲昭的手。

    「雲昭?」那道低沉卻清澈的嗓音又響起來,陸時城在身後直接喊她名字,她一頓,眼光擦邊而去,困惑而又警覺地站定不動。

    四處是閃爍的霓虹,有幢幢燈影里像蚊蚋一樣的人們匆匆而過,城市如同迷狂的熱帶雨林。很多東西,在雨水豐沛的燠熱里野蠻繁殖。

    「你東西掉了。」陸時城從她包里輕鬆順走了一隻尋常的口紅,此刻,又還給她,他看到她臉上神情。

    雲昭靦腆接過來道謝,她攥了攥手機,把那句「您為什麼給我那麼多錢」咽到肚子裡去。

    陸時城只客氣說:「不謝,下次見。」

    車子被司機開來,他坐進去,慢慢驅離浮世匯。他還是從後視鏡看她,很快的,有年輕的男人騎著單車停在了雲昭身旁。

    付冬陽所有的情況,陸時城都清楚。小縣城出來的男孩子,格外刻苦,天資不錯,從落後的教育資源里殺出重圍。陸時城覺得,他應該能猜得到這樣的男孩子,最終想接近什麼,得到什麼。

    所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一開車窗,夏日所有植被混合著的各種蟲鳴浪一樣飛速打來,一瞬間讓人窒息。陸時城想起在美國那會兒,同時報讀商學院和法學院的雙學位,忙著學習、玩,再學習。那一屆中,他年紀最輕,頂級學霸,就是在這樣的夏夜裡,跟女人荒唐,一場輕狂一場潦草。

    每當想要結尾,又引向凡人的開端,幾度勃發幾度熄滅。那個時候,他是真的年輕,鬱鬱蔥蔥。胸腔里像懷著一股暴戾的仇恨,可他甚至不知道,該去恨誰。

    剛進門,陸時城發覺空氣中的香水味又換掉了,他的妻子岑子墨,提過要用遍所有香水。他沒有興趣知道這些,沖好澡,陸時城坐到沙發上,一本雜誌飛了過來,「啪」一聲落在眼前。

    那上面,是衣冠楚楚的自己。

    岑子墨頂著張面膜出來,她穿真絲睡衣,身形窈窕,保持得極好,直接坐在了陸時城身上。

    他只皺了一下眉。

    兩人結婚五年。

    岑子墨今天去參加一個飯局,飯後點心,依舊是由幾個時尚界的心機教主們各種婊氣宮斗。她對時尚界這些人興趣寥寥,她所在的新世紀傳媒是正經的充滿理想主義氣質和務實精神那一掛的,雖然也不喜歡。不過這種Old money和New money之爭的基本路線,可以保持一個世紀不動搖。她八面玲瓏,只當中間人負責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儘管,心裡早翻出無數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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