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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4:45:18 作者: 白日上樓
    「你如何知曉?」

    鄭菀眼睛瞬時瞪圓了。

    崔望雙手背負,淡淡道:

    「鄭真人若有時間,不妨去司署地下的經要堂第三層看一看,那裡浩卷如煙,有一列記著玄蒼界有載以來的所有大人物傳記,許能有所得。」

    「如此。」

    鄭菀點頭,打定主意等明兒空了來看,本門藏經閣對創派祖師一向只有歌功頌德,未見生平,若是司署真有,她能從中窺得一二,說不定,能少走一些歪路。

    在崔望的沉默中,她率先邁步,走出一段距離,似想到什麼,頭也不回地扔了一樣東西過來,崔望接過,發現是一隻古樸的玉冠。

    白玉質地,冠下刻了一排小劍,仔細端詳,便會發現一把小劍便是一個微型陣法,一一數過去,正好九把,首尾相合。

    九九歸一。

    這已經算得上是中階玄器了。

    即使以崔望的眼光看來,此物不值一提,可也需花費六七枚上階元石,以鄭菀手頭擁有之數……

    崔望抬頭,卻聽前方快要沉沒入黑夜的那道裊娜身影傳來一聲:

    「這是真君生辰那日,我提前準備的小玩意兒,奈何錯過了,可也送不得旁人……」

    她轉過身,雙眸若粼粼的湖水。

    「晚了兩個多月,」鄭菀雙手並舉於額前,深深地福下一禮,「鄭菀在此,祝君日日長安。」

    她行的,是凡人界的禮節。

    男子二十為界,過二十生辰,代表著束冠,立身,成人。

    這於任何一位在凡人界土生土的世家兒郎,都是極其重要的一日,這一日,有長者加冠,有父母稱許,有朋友相扶,赫赫威煌,此後長安。

    可崔望通通都沒有。

    「走了。」

    鄭菀行完禮,漫不經心地擺擺手,便消失在這寂寂長街里。

    崔望安靜地站著。

    指腹滑過玉冠瑩潤的冠面,在內圈找到了用金漆寫就的一個「崔」字,此字以金唧獸身上之血寫就,常年不退。

    而字樣,他在曾凡人界摩挲過無數次,銀鉤鐵畫,力透紙背。

    誰曾與他說過,人的幼時,不論過往經年、歲月變遷,總會成為那人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跡。

    不是這般。

    崔望心想----

    他其實,一點兒都不渴望有人摸他頭,為他嘉許,替他加冠。

    可又仿佛,從暗處輕輕伸來一隻手,這手悄悄地撥弄著琴弦,讓漣漪一層一層地盪開,直盪到心尖酥麻、滾燙。

    崔望攥著玉冠,直站到東方既白,風嫵城第一聲鐘磬長鳴,小攤販們擔著挑擔、煙囪開始裊裊升煙,才溘然醒了過來。

    既醒,卻嘲:

    「當真是鬼迷心竅。」

    他隨手將玉冠拋到儲物囊里,不再有任何欣賞朝陽之興,撕開空間,一腳踏了進去,回到歸墟。洞府前侍立的劍童見他來,忙不迭頓首:

    「拜見真君。」

    崔望「唔」了一聲,踏進了洞府。

    劍童撓了撓腦袋:怎真君今日看起來,心情格外不好?

    崔望進了洞府,拂袖推開長案,對著案下一塊長形織錦怔立良久,便在老祖宗以為他不會動時,俯下身,將織錦拿了起來,拋到一邊。

    劍氣為引,諾大的一塊青石板被起了出來。

    老祖宗看著地上泥土被又一次挖開,一路往下數十丈才到頭,忍不住道:「崽啊,你這樣……挖了還要填,填了還要挖,何必?土撥鼠呢吧?」

    崔望默不作聲,一股氣勁托著一個盒子上了來,熟悉的海棠花枝紋樣,他看了會,才將其打了開來。

    盒內並排臥著兩支劍穗,紅色的已經褪了一些,而白色的那支,卻依然如雪。劍穗旁,放著一隻不甚出奇的瓷碗,市面上隨處可見的青花瓷式樣。

    他將玉冠從儲物囊中喚了出來,指腹從第一支小劍摩挲到最後一支,直到落到那個「崔」字,終於還是放了進去。

    小小的玉冠落到瓷碗裡,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噹」。

    崔望伸手將盒蓋蓋了上去,盒蓋與盒身輕輕的一聲「咔」,傳出老遠。

    老祖宗注意到他蓋蓋子的指尖略有些顫,一陣莫名鼻酸,他大老粗,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糾纏,只覺得鼻酸:

    「崽啊,你這是……」何苦。

    崔望貼上符紙,重新將盒子放了回去,長劍往下又深挖了幾層,才一層一層地蓋上土,這一次,他不再用術法,而是以鏟元植的小鏟子一點點將泥土蓋了回去。

    隨著最後一層泥土覆蓋上,他眼底的光,也跟著熄了下來。

    「老祖宗,」崔望聲音喑啞,「宗家世伯偶染五石散,性燥熱繪烈,最後如何戒的?

    「不知。」

    「不聞,不看,不念,不動心。」

    老祖宗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繼而睜開:

    「你他媽放屁!」

    崔望未回,他拂袖往外走,徒留老祖宗在耳邊叫囂:

    「你老祖宗我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妹今朝把。她虛情假意,我就假意虛情,哪來這麼多鬼扯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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