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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4:45:18 作者: 白日上樓
天鶴仙君一向對這關門弟子的性情放心,也不追問,倒是樂呵呵提起了最近玄蒼界的一件大事兒。
「離微啊,你剛突破,便在門內打磨打磨心境,再過一年,我歸墟派便要重新招收弟子,到時由你帶隊,也不需作甚,便在那坊市亮亮相、震震場子,好叫其他宗門不敢輕易來捋虎鬚……」
「師尊,您又要將師弟丟出去當招牌?可是掌門又賄賂了您什麼珍物?」
四師姐最是跳脫,伸手一攤,「見者有份。」
「邊去。」
天鶴吹鬍子瞪眼,他看了看四徒弟,再看看垂著眼睛不說話的五徒弟,無聲嘆了口氣,冤孽。
「是,弟子到時回去。」
崔望垂目應道,一張臉乍一眼看去,如冰雪鑄就的神佛,眉目不動。
二師姐艷羨地道:
「小師弟這玄清經倒是練得越發有進益了。」
不過,他們也知道,此事羨慕不來。
旁人修無情道,偶爾還會為外物掛礙,偏小師弟便似有個通透琉璃心,天生便缺了情竅,自然比他們這等在七情六慾里打滾的紅塵之人,修煉起來要容易得多。
便在崔望與同門相會之時,鄭菀已經與稷王下完了小定。
在滿上京的竊竊私語裡,稷王定親第二日便開始入梅園療養,而鄭菀,也在當天打著陪散心的名義,去了梅園陪同。
「婆婆,便是這兒了?」
鄭菀繞著雷擊木走了一圈,按照燼婆婆的指示,沿著日晷印跡在陰陽交界處落座了下來。
「凝神靜氣。」
燼婆婆看向遠方,在日上中天,午時陽光最盛時才道,「服下潤氺之精。」
鄭菀往嘴裡塞了一粒,那凝膠狀的水珠兒才一入喉,便成了液體,還未察覺,便從喉嚨里滾落進了肚中。
不到一會,小腹內一股暖流漸漸升起,而至全身,她沐浴在陽光之中,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在發熱、發燙,甚是舒坦----
便在這時,鄭菀「啊」地一聲慘叫了出來。
若說她第一次見崔望,便叫她刺得眼睛發疼,此時卻仿佛有千針萬刺在拼命往她身體裡鑽,先是皮,再是肉,最後鑽入了骨頭縫。
「忍住。」
燼婆婆聲音沉冷,「凡人力要與自然相抗,非千錘百鍊不得成也,通竅亦是如此。」
「保持清醒,若你昏過去,不但功虧一簣,還會命喪黃泉,此痛勝於伐髓。」
「婆婆,真的很疼。」
鄭菀疼得渾身都蜷縮起來,「像、像有無數根錐子在鑽……」
「自然會疼。一條地里的蟲子,妄想擺脫宿命飛向天空,自然需要經歷一些可怖的蛻變,過不去,你便永遠是蟲了。」
第32章 新弟子
人這一生,要經歷多少痛苦,方能破繭成蝶?
鄭菀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這隻泥土裡的小蟲子快被卡死了,她的殼太厚太重了,褪殼之時的疼痛,似乎要將她挫骨揚灰。
鄭菀從小便養得嬌,哪裡受過這種罪,只能硬挺著不讓自己暈,邊哭邊念叨著要吃珍糕鋪子裡的金絲饢餅、茉莉花糕、蜜棗餞……
燼婆婆好笑地聽她跟酒樓里的店小二一樣翻來翻去地唱詞兒,只覺得這人也甚是有趣。
不似修道界裡那些堅強的女修,喜歡咬著牙一聲不吭,吃了苦便要讓人家知道、知道了還得負責吹吹、哄哄,偏偏就這麼嬌滴滴的一個人,也撐了大半日,沒暈沒叫停。
饒是她心如鐵石,也忍不住順著哄了一聲:
「莫哭了,等一會便有棗糕吃了。」
「我還要吃金絲饢餅。」
鄭菀淚眼婆娑地道,也不知腦子裡轉了什麼,不一會又道,「還有翡翠白玉羹。」
「行行行,你回頭去跟你阿耶阿娘說去。」
「你說的,就等一會兒哦。」
鄭菀抽抽噎噎道。
可惜燼婆婆騙她。
這所謂的「一會兒」,竟是「一會兒」到第二天清晨,東方日出,才算結束。
「月流漿,日照火,一陰一陽,正與此地相配,平心靜氣,繼續盤坐。」
鄭菀只覺無數帶倒刺的鐵錐子隨著燼婆婆一聲「配」字,倏地收了,渾身一輕,可精神卻是又倦又累,恨不得立時找個地方睡了去,偏還要雙膝盤坐,按照燼婆婆的指示,感應天地間第一縷清氣。
「……呼,吸,放鬆心情,一切顧慮都拋諸腦後,只記得這天、這地、這湖……」
燼婆婆的聲音變遠了。
鄭菀卻覺得天地整個兒都亮起來了,世界在她眼中變了個模樣,她看到了灰濛濛如棉絮一般的東西充塞了這個天地,只有雷擊木前,才是乾淨的。
怪道崔望說過,凡間濁氣重,不宜修煉,這大約便是濁氣罷。
再繼續吐納,她又看到了有淡淡的各色光點飄來,金的,青的,藍的,紅的,黃的……它們手牽手,在她身邊打著轉兒,不一會兒,又飄散了。
鄭菀有點急。
她大約能琢磨出一點兒,這便是天地元氣,元氣蓄入身體,便成元力,可這些元氣卻與她不相融,飄來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