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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4:45:18 作者: 白日上樓
「……我知你會在梅園出現,卻不知會在何處,只是聽聞從前欺負我之人也會去,便想叫他們出個丑罷了。」
「雞血石簪子又如何解釋?」
「自然是打聽得來,當年之事雖說隔了有六七年,可要真打探,還是能打探得出來的,那柳家庶女救了人,又多了一支簪子,簪上有個『崔』字,不難猜。」
「你早知道石舫上有幻境?」
崔望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壓下快將心尖燒成兩瓣的岩漿。
「這我如何會知?」
鄭菀瞪大眼,眼裡全是好奇,「大人那邊的通明之人,能知曉旁人的命運麼?竟如此神異。」
崔望問老祖宗:
「通明之人除了預知切身命運,可還能看到旁人的生命軌跡?」
「你當是看說書呢,想看就看啊,他們這等人得天眷顧,有一線生機,可也只看得到與自己切身相關的,至多血緣至親還能一起看些,但大都是零碎不成型的。」
崔望不作聲。
他只覺得自己身體快被燒穿了。
火山底下的岩漿,一半成了烈焰,一半成了死水,他的心口一邊被火燒,一邊被冰凍,攪和得他----
「這般看來,你對我所謂真心,全是算計。」
他緩緩道。
便在這等痛感里,崔望居然麻木了。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只待去了玄蒼界,解了蠱,這所有種種,便都會煙消雲散。
第28章 剜心腸
窗外是暮靄沉沉的夜,更夫敲起了梆子。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月亮悄悄地躲進了雲層後面,崔望面色掩於燭火,鄭菀一時瞧不真切,只能瞧清他挺直的鼻樑下,一雙薄唇緊抿。
聽聞唇薄之人最是薄情,可鄭菀能憶起的,大都是那雙唇的溫度,冰冷的,需要摩挲許久才攀升起一點兒熱度。
「鄭菀,你可以走了。」
崔望突然喪失了繼續聽她辯解的興趣,覺得一切都沒甚意思。袖口風動,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請。」
「不,我不走。」
鄭菀忽而生出一種感覺,若此時走了,恐怕以後都將再踏不進國師府半步。
她快走幾步,一把抱住崔望,雙臂緊緊地環住他,搖頭道:
「崔望,我不走。」
她抬頭,一張臉已是淚流滿面,「崔望,你別趕我走,我不走,我對你是真心的,你信我……」
「我真的是真心的。」
鄭菀喃喃道。
「真心?」
崔望站在原地,只覺得這凡塵的夜,也沒什麼不同,該冷時還冷,只是終究太過污濁了。「哪兒來的真心?」
「……驪泗湯前你救我免於落水,石舫上你為我彈琴伴奏,那時,你並不是國師,我便已傾慕於你,後你成了國師,」鄭菀頓了頓,「我既歡喜你是國師,因為我歡喜之人便是我即將討好之人;又厭憎你是國師,只因從今往後,我對你的歡喜都要摻雜上利用與討好。」
「而你在須臾之地,那般險境依然堅持帶我下崖,救我於狼群……你這般好,怎能叫我不歡喜、不動心?」
鄭菀聲音低了下去,「那時,我是真心的。」
「所以我斬狼力竭時,你相撲過來也是真心?」
崔望淡淡地問。
「是!當然是!」
她的眼裡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便仿佛是孩童意圖在向尊敬的大人證明自己,「我那時只是想去接你。崔望,我手都斷了,很痛。」
「鄭菀,別騙人了。」
崔望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卻被鄭菀抓住,又迅速扣了上去,她搖頭,眼淚不住地流,「崔望,你信我,我沒騙人。」
「我那時真的是想救你。」
她執拗地道。
「那傳送陣前撲來,替我身受那亂箭穿身之苦,也是為了救我?」
「對著此物說。」
但見拂袖一揮,一株眼熟的青碧植株落地,見風就長,不一會便長至一人高,抽條、舒展,直到最後在頂端生了一枚朱果。
「說!」
鄭菀瞠目結舌,一時口不能言。
她原以為此物神異,崔望上回用了,後來沒見再用恐怕是沒了,沒想他竟還有一枝,還在此緊要關頭對她施用。
「燼婆婆,燼婆婆,快幫幫我。」
燼婆婆慢吞吞出來,見此,只道:
「此子心緒翻湧,以我靈魂之力,或可能瞞過。」
「說。」
便在鄭菀張口要回時,卻見崔望抬袖彈出一道紫色雷罡,那雷罡倏忽而去,將青玉碧株打得焦黑一片,朱果頃刻化成飛灰。
「崔望!我還未答。」
「我替你答。」
崔望緩緩道,「你以性命作賭,便是為了趁我心防大開之際,於我身上下蠱,當真好心計,好決斷。」
鄭菀心內巨震,他竟知道了?!
他何時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