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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4:45:18 作者: 白日上樓
「崔望,你以後……」鄭菀眼淚在眼眶裡滾了滾,又落下來,「當真要不理我了麼?」
「鄭菀----」
崔望垂目看她,突然笑了。
「你此時的淚,是真是假?」
鄭菀一愣,抬起頭時,面上的表情便帶出錯愕。
崔望又捏起她的下頷細細打量,膚如凝脂,眉似遠山,當真是脂粉都嫌污顏色的清艷,他又問:
「這副漂亮的皮囊下,又生了幾張面孔?」
「崔望你這什麼意思?」
鄭菀後退一步,意欲拂開他手,誰料他手指便似鐵鉗一般將她牢牢鉗住了,她下頷被捏得生疼,「崔望,你是不是看上了那柳家三娘子?想把我撇開提前說一聲便是,何必這般中傷人?」
「中傷?」
崔望一哂,「鄭菀,何人口舌之利,能及得上你?能哄人心肝,剜人心腸。」
鄭菀直覺不太對,可又想不出哪裡不太對,眼前的崔望譏誚、冷峻,尖刻到簡直前所未有。
「你現下說話,才真的是剜人心腸,」鄭菀咬著唇,只覺得他此時仿佛凍成了個冰刺蝟,讓人無處下口,「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想聽?」
鄭菀點頭:「是。」
「那便聽一聽罷。」
崔望拂袖,一陣風卷著大門給關上了,與此同時,一隻紫檀木長匣驀地甩到鄭菀面前,「啪」地打開來。
片片紙片被風吹散開來,可又在鄭菀面前排成了一排。
她睜眼瞧著,卻聽崔望道:
「大梁皆知,鄭氏菀娘書畫雙絕,卻無人知曉,她左手一筆瘦金體力透紙背、如銀鉤鐵畫。菀娘,」他緩緩側過身,在她耳邊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鄭菀臉色倏地白了下來。
三張素箋做的蠟紙,被壓得平平整整,攤在她面前。
崔望道:「念。」
鄭菀拈起一張紙:
「梅園煮酒烹梁雁。」
「燕園林中會錦裘。」
「柳絮驚風落桂西。」
這是她遞與大長公主的蠟丸,一共三張,乍一眼什麼看不出來,便是落入旁人手裡也不過是當廢稿一張。
可她明明囑咐過安慶姨要燒掉的,為何會落入崔望手裡,又被整整齊齊地列她面前。
莫非是安慶姨賣了她?
不,不可能。
「修仙者手段萬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崔望直起身來,「不過這三張紙,我一直還未想透徹,這第二張,如今是明了,燕春園引太子相會,第一張,又是梅、又是酒,還有梁,我思前想後,便是上次梅園時你要找姓梁的麻煩,可是那梁國公次子?灌酒?聯繫得上……還有第三張,菀娘,可否與為解讀一二?」
鄭菀唇間快咬出了血,張口時下意識要扯一抹笑,卻被他阻止了。
「莫笑,這般強顏歡笑,著實不大好看。」
「這第三張,可是講讓柳依遠嫁貴溪?」
鄭菀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此時間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知道了,他早心如明鏡,卻只看著她在那窮折騰。
當真可怖。
若如此……
「你----」
鄭菀聲音澀啞,在不知多方掌握了多少情況之時,她一字都不敢說,怕說多了漏底,說少了也漏底。
當真是前也難,退也難。
「我上界玄異之事、玄異之人繁多,有一種人,天生通明,在即將遭逢大難時,會心生感應,對未來如何提前預知,菀娘----你可是如此?」
完了,他都知曉了。
鄭菀壓下慌亂,下意識想揪他袍角,誰知這回,他竟不讓抓了。
她應該透多少呢。
「所以,你與我從相識,到幻境,甚至到現在,一步步,皆在你計算之中,是也不是?你知曉多少?」
鄭菀搖頭:「不,不是。」
她道:「並非全部是算計。」
鄭菀料想,崔望也只猜她知曉一部分,卻絕不知道,她幾乎看到了他整個人生。
她搖頭:
「有一日,我阿耶突然被罰跪安雎門,那時我與你是第一次見,崔望你可還記得?」
「記得。」
「我當時暈了,叫御醫一塊送了回去,若你打探仔細,該知曉,我素有心悸,每每心悸我鄭家都遇大事,此次也是一夜聽風雨,醒來時隱約看到一些。」
「看到了什麼?」
「便看到我鄭家滿門傾覆,我、我會受顛沛流離之苦,徒徙三千里,最後悽慘而死,我阿耶阿娘都會死。」鄭菀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便有了笑,「上蒼垂憐,與我示警。」
崔望闔起了雙眼,只覺得那灌入腹中的梨花白從腦子裡褪去的乾乾淨淨,撥開迷霧,方見青山。
「所以,你便百般討好我?」
他沉聲問。
「那我該如何呢?」鄭菀慘然一笑,玉白的小臉此時全是瑟瑟,仿佛受了霜打的花兒,「我不想坐以待斃,尋一線生機,有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