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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4:45:18 作者: 白日上樓
    油紙包還熱著,他遞過去,想了想,還多拿了一個玉瓶:

    「此為櫻露,一滴便可生津。」

    櫻露?

    用來解渴豈非暴殄天物?放在入元境的小修士手中,一滴便可供其修煉上三日。這一小瓶,約莫百滴不止。

    鄭菀慎而又慎地接過去:「崔先生你呢?」

    「我已辟穀。」

    「何為辟穀?」

    「我等修者到一定境界,便無需再進食,此為辟穀。」

    「崔先生果真是餐風飲露的仙人?」

    鄭菀倏地抬起頭,一張小臉幾乎在放光,「當真厲害。」

    崔望轉過頭去,恰有獵獵山風颳過,撩起他長發一角,露出掩在發下的右耳,鄭菀發覺,那耳尖竟有些紅。

    「崔先生,可否也教菀娘辟穀?」

    鄭菀雖觸動於他的行為,卻絕不會忘了自己的目的,打蛇隨棍上地道,「不是那些仙人術法,能辟穀便好,否則……在此地怕是要拖累崔先生。」

    崔望看她良久,便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突然反問:

    「你很想學?」

    鄭菀坦然地點頭:

    「想。」

    「崔先生,菀娘不想如這地上的螻蟻朝生暮死,想長長久久地追隨先生左右,便是為奴為婢也使得。」她小心翼翼抬起頭,一雙眼裡仿佛盛滿深深淺淺的情意,試探般地問,「崔先生,你說……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崔望嘆了口氣:

    「不好。」

    鄭菀咬緊了唇,她嘗到了一股鐵鏽味,這人,當真是油潑不進的刺蝟,「莫非崔先生不想要菀娘追隨左右?」

    「即使為奴為婢?」

    「即使為奴為婢。」

    鄭菀抬頭,斬釘截鐵地道,可她發現,此時竟看不懂崔望面上的神情,他像是覆了厚厚一層面具,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辨認不清。

    「可菀娘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情願。」

    崔望看著她,緩緩道。

    鄭菀下意識彎起嘴角,眉眼都是恭順馴服的弧度,她對著鏡子事先練過無數回,阿耶說,很是得她阿娘的精髓。

    可崔望卻不再看她,御風便落,踏於長劍之上,倏忽便消失在了眼前。

    鄭菀嘆了口氣,攀著老松樹枝幹緩緩坐下:

    「他不信我呢。」

    「其實若我是他,恐怕也不信。」

    鄭菀自言自語道。

    拆開溫熱的油紙包,醉燒雞還保留著剛出鍋時的薰嫩嚼勁,她小口小口地吃,吃到雞骨時,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崔望那露出森森白骨的右手,一下子便失了食慾。

    「怎不吃?」

    才在崖頂出現的無臉怪物無視金罩,猛地趴在了她背上。

    鄭菀「啊」地叫----沒叫出聲,嘴巴便被一股力道給捂住了。

    「莫怕,莫怕,我沒有惡意。」

    無臉怪物的頭無視常理,突地伸長扭到她臉前,跟她面對面。

    鄭菀頭皮都快炸了,雞皮疙瘩一粒粒滲出手臂,她能感覺到,對方投諸到她臉上的渴望,以及快要沸騰的嫉妒與惡毒。

    「莫張嘴,否則,在你情郎回來之前,我敢保證,你先落下懸崖摔死。」

    鄭菀強自鎮定下來:

    「你動不了我。」

    「呔!每一個敢與我這麼說話的,都成了枯骨一堆!不知死活!不知死活!」無臉怪物似是氣惱得狠了,在鄭菀身邊呼嘯著來去。

    「你若殺得了我,早便下手了。」

    鄭菀將進須臾地之後發生的一切細細梳理,「你是傀鑒里的那抹魂魄?……地縛靈?還是為規則所限,不能出手殺人?」

    無臉怪愣住了。

    若「它」有表情,大約也是這般如石頭崩裂成塊,半晌咳了一聲,「總算來了個聰明些的。不過----還是沒我聰明。」

    說完,它便洋洋得意起來。

    「喂,跟我打個賭!你若贏了,我便送你樣東西。」

    「你不是想要那個男人麼?」

    它昂著腦袋,「先前我幫了你,助你與他拜了堂、喝了酒、畫了眉,現下,只是讓你打個賭,你便膽怯了?」

    「不賭。」

    鄭菀不動如山。

    賭注越大,風險越大,賠本的機率也就越高。

    「你可知,這三千界裡,有一種金仙都難解的情蠱,雌蠱於女身,滋陰潤體,雄蠱於男身,可燥陽養精。種此對蠱者,註定會同生共死,愛得難捨難分。」

    「若雄蠱叛於雌蠱,將受五毒穿心而死。」

    「可若雌蠱叛於雄蠱呢?」

    「一樣。」

    無臉怪繞著她飛了一圈:

    「怎樣?心動了麼?」

    鄭菀承認,她確實心動了。

    若她與崔望同生共死,為她活得長久,他必定會助她修仙,甚至,他還會愛她愛得如痴如狂,可……

    她想到了那雙已經被磨出森森白骨的手。

    「我需要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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