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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他很敬仰讀書人,立誓要叫子孫後代多讀書。
於是將梁守行送去國外念書,學成歸來後,梁遠儒做主給他結了姻親,挑的是楊家的千金小姐。人都說合適,可惜這場婚姻到頭來還是被經營得一敗塗地。
梁遠儒只好作罷,他本就是懶散不愛管事的性子,於是便由了人去,只嘆一句兩情相悅最難得。
每來一趟,梁淨詞都會被他拉上棋桌。
「我得跟您打個商量。」落子前,梁淨詞忽的開口道。
梁遠儒:「說。」
「如果我贏了,還請您給我們證個婚。」
梁遠儒別有深意看他一眼,頷首說:「下吧。」
姜迎燈沒懂這棋局裡的深意,等一局結束,老人家去喝口茶淺歇的片刻,她才暗測測問梁淨詞。
他說:「他讓了棋。」
明里暗裡,梁遠儒許諾了證婚一事,自然,也是應承了這個婚字。
她這才領會,梁淨詞的表達很巧妙,告知、請求、商議,與最後一重打探,掂量,全都在一句話里蘊著了。
臨行時,梁淨詞和他爺爺說:「中秋就暫且不回了,也得回去見見那邊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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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初秋。
梁淨詞略備薄禮準備上門,到江都第一日卻跑了空,姜迎燈聯繫了才知道,她出遠門進貨,裴小寶小朋友上半年高考落榜,如今被「關押」在復讀學校,節假也難回,在微信里怨聲載道。
姜迎燈打完電話,見梁淨詞站在山腰間,靜倚門欄,看那遠方山脈的浮影。
「怎麼說。」梁淨詞望過來。
「我嬸嬸這幾天不回,怎麼辦?」
他想了一想,不疾不徐道:「來日方長,總能見到。」
迎燈點頭。
下午三點多,天色已然昏暗,看起來有雨要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急於要做的事。梁淨詞說:「陪我去園子裡走走吧。」
姜迎燈說:「怡園嗎?不知道今天開不開放。」
他篤定道:「開。」
迎燈一愣,「可以是可以,不過秋天好像也沒有什麼花開著?」
梁淨詞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地搖頭。
姜迎燈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帶路,前去怡園。
行走在園外,抬頭便遙遙看見兩排玉蘭樹,秋末的氣溫起伏里,一兩朵零星的花苞初綻,像是稚嫩地分不清春秋,在往外探腦看看節氣。在陰陰的綠意與森森古牆下,花朵被風吹得枝葉搖晃,像雪花在簌簌下落。
「這個天還有花開著啊。」
梁淨詞說:「進去看看。」
秋天有花,秋菊和梔子裡,摻著濃濃的桂香,剩下的,就是那悠閒輕晃的玉蘭枝。
原本淒風苦雨的幾棵苦楝樹不復存焉,原先的綠化區域,植滿兩排高聳的玉蘭樹。
她是有幾年沒來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裡改變如此巨大。
站在小徑中,姜迎燈昂首看花,有點出神。
「這花兒開兩季,秋天也能見到。」梁淨詞說著,見她回眸望過來,問道:「知道玉蘭什麼寓意?」
姜迎燈說:「至死不渝。」
他滿意一笑,點頭認同道:「什麼都懂。」
隱隱有些預感,姜迎燈惶惶然問:「梁淨詞,你……是不是在這兒埋了什麼秘密啊?」
他駐足不前,與她隔了些距離。
一個修長的側身,從她的角度遙遙一瞥,品出在放浪山水間,深谷白雲的浪漫詩人那種韻味。深居簡出,而乘風歸去。縹緲詩意,讓她凝神。
預感更強烈了,姜迎燈又問:「這花是你種的嗎?這裡原來是苦楝。」
梁淨詞沒往前,平靜地看著她,承認說:「是有些秘密。」
他賣關子:「你找一找?」
姜迎燈沒閒情逸緻去賞花觀景,腳下生風,直直奔著尋他的秘密去。園子不大,穿過湖泊與彎折的橋廊,又到水榭盡處,急急逛完一整圈,最終要放棄時,卻見到大門的門後豎著一塊新鮮的碑刻。
迎燈小的時候常常來怡園,她確信以前從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腳步放緩,湊近過去,才看清上面的小字與不久前新鍍的燙金。
緩緩地平復下心緒,她終於找到了,他的「秘密」。
黑色石碑,端正的楷書字跡被拓作碑文,她認得出,是梁淨詞的筆跡——
【中秋佳節,故地重遊。憶迎燈豆蔻,花開滿城。
江都一別,女兒痴心,十年愁情,入骨相思。
有幸燕京再會,千帆歷遍,共期良緣。
東郊迎園,易名易主。逢此良辰,贈我愛妻迎燈。
俗世煙雲,唯愛不負。永生永世,千秋萬代。】
再往下看。
他的落款是:江都故人。
姜迎燈站在檐下,看著「江都故人」四個字,久久地失了神。
她挺直的腰背緩緩躬下,有幾分承受不住似的,四肢發軟,被梁淨詞穩穩地接住,他也隨之望向前幾天才請工人打磨出來的完成品,說道:「聊表誠心,喜不喜歡?」
姜迎燈不可思議,指著問:「這個東西的意思是,這園子是你的了?」
他說:「萬一哪天真成個人物了,給後人提供些研究素材,是不是?」
她有點想笑,想問問研究你什麼?但視線恍惚被「東郊迎園」這四個字吸引去,慢慢地定格在這句話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