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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如果不是不得已,梁淨詞必然不會如此行事狡黠,講話不留白,對他的父親用上有關證據的字眼。
「如果你非要理由的話,是因為我恨你。」
他平靜地說恨,讓梁守行怔忡。
「夠不夠?」
「淨詞,我們已經沒有半點情分了嗎?」
梁淨詞說:「我不在乎這個姓,不在乎我的父親如何,也不在乎你能給我多少滔天權勢。」
「多說無益,只要你不去打擾迎燈,從前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梁守行顯然已然遺忘得一乾二淨,思索半天:「迎燈?」
他淡淡道:「你聽得懂我的意思。」
動物園裡,大人牽小孩,熱熱鬧鬧,成群結隊。
唯獨這兩個關係迥異的父子,矗立在微瀾的暖風裡,靜默無言。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對爸爸說出這樣的話。」打感情牌的時候,就開始左一個爸爸右一個爸爸自居。
梁淨詞說:「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我當年也想不到,我以為頂天立地的男人,會折磨我二十多年。」
他說著,笑了笑:「人生不就是各種各樣的想不到嗎?出其不意的遇見,出其不意的分別。出其不意的當頭一棒——都快成老人家了,就別總想著鑽研是非了。」
梁淨詞抬手,替父親拈去肩上一根短細的白髮。
「你有許多的愛,分給許多的人。可是我只有獨一份的愛,是留給迎燈的。」
他說這話時,語調也柔和下來。
梁淨詞絲毫沒有晚輩姿態,直直地注視著梁守行,「你記住她,記住這個名字。」
「我想起來了,」梁守行不住地點著頭,說著,「想起來是誰了。」
最終臨別時,梁淨詞問了他一個問題:「給我取名時,為什麼改掉我的字輩?」
梁守行還在詫異之中,緩了很久,才低低出聲:「欲得淨土,當淨其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淨這個字寓意很好,不喜歡麼?」
「很喜歡。」梁淨詞品了品他的用意,微微一笑,說,「就當是你留給我最後一件珍貴的禮,不枉我們父子一場。」
所有的開始,初心都是好的。可惜到最後,人都面目全非,愛都消弭減退。
也只剩那最初的好寓意能夠伴他終生了。
「再見,爸爸。」
-
不久後,逢七夕,梁淨詞去了一趟雲亭山。
楊翎照舊領著她的司機傭人一塊兒吃齋飯,熱鬧如初,但分明一切都變了。那飯里一滴油水也沒有,梁淨詞不愛吃,他站在寺廟的堂前,平靜地展開姜迎燈三年前的那封家書。
想再看一遍。
烈日似是灼著她泫然欲泣的字跡。
他聽了太多物是人非的陳詞,直至此刻才真正悟得,什麼叫做欲語淚先流。
要配平的愛,不能靠他三言兩語,他虧欠她的實在太多。
多看一眼,就多一分後悔。
梁淨詞看到第二頁,心緒悶沉,堵得難受,讀不下去,他閉上眼,想他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當年。
大概在姜兆林眼裡,他就是個禍害吧——
也不用誰覺得了,他本身就是。
不知道姜兆林會不會後悔不迭,讓迎燈遇見他,看到這樣的字跡,他又是如何萬般心痛,想到這裡,梁淨詞自覺就是有兩條命也不夠他發泄的。
梁淨詞手握成拳,將紙張塞回褲兜。
他垂首,想點根煙傾瀉心中鬱結。
楊翎從身後喚他。
「師父來了,不是要看你的燈?」
梁淨詞回眸看見穿昏黃袈裟的僧人,他微微頷首,跟著老方丈前去大殿。
來時路上,楊翎問他:「打算求什麼?」
梁淨詞的腦海里閃過很多詞,求緣,求月老的紅線再牽一回,求天上的喜鵲再為他搭一次橋。求白頭偕老,恩愛如初。
他貪心得要命,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求。和她有關的一切,統統都要留下。
眼下,楊翎再問。
看著那一盞香火鼎盛,寫滿她名字的千佛燈。
他忽的說:「不求了。」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算了——
「來還個願。」
來感謝感謝菩薩這一些年的照拂與愛護,保她安康順遂。
說他心不誠,梁淨詞是不愛聽的,可是他也不太懂得要如何展現誠意。
那一刻又恍惚地在想,時至今日,他們的故事該書寫到哪一頁?
耳畔迴響多年前一句插科打諢的玩笑話,那是藏在詩文里的讖言:千古情人獨我痴。
梁淨詞屈膝時,那封信紙從褲兜里恰恰滑落。
楊翎拾起,想為他塞回去,但無意見密密麻麻地文字,便粗粗地讀了下去。
她背過身,站在門外,一頁一頁地掀過紙張。大半分鐘後,門檻之外傳來暗暗飲泣聲。
很快,一切窸窣嘈雜被肅穆的鐘聲涵蓋。
他沒有回身去看這一切,只是靜靜地跪在大堂的中央,合上手掌。仰頭見神明,閉眼看到了自己的心。
第65章 C21
姜迎燈獨處久了, 戒備心變強,上回無緣無故跳閘事故讓她很是受驚,心jsg有餘悸, 長時間泡在租房軟體,考慮換新居。
但問來問去, 又為難住。不是為錢, 就是通勤。
北漂真不是個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