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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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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溪夜已深,姜迎燈居然就那樣偏著腦袋睡著了。保鏢和急診醫生摻著梁遠儒出來的時候,壓根沒看到坐在角落裡的小姑娘。她也沒聽見那陣亂鬨鬨的腳步聲,垂著頭像朵耷拉的花,迷迷糊糊就入了夢。

    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迷迷糊糊喊了聲:「梁……」

    「怎麼。」

    話被人接上,她頃刻驚醒。

    梁淨詞正鬆散地倚坐在她身側,三人座,中間隔一個,兩人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遠。他淡淡瞥過來,「夢見我了?」

    姜迎燈說:「沒,夢見你爺爺。」

    他笑一笑,而後輕飄飄地「嗯」了聲,接上她的夢話般:「梁老先生是吧。」

    姜迎燈不答。

    「這麼累嗎,怎麼哪兒都能睡?」

    「還好。」簡單應一句,想起什麼,她轉而迫切問:「對了,你剛剛說——他把你怎麼了啊?」

    梁淨詞:「聽見了?」

    「不是,我剛才去那裡倒水喝,你們講話聲音挺大的。」

    他總結說道:「他以為我作風有問題。」

    「不會吧?」她著急擰眉,「是和我有關嗎?」

    「沒。」

    他沒多說,一個字讓話題戛然而止,姜迎燈也不好再問下去,顯得關心過度,太越界。她是真心的關懷,卻又得藏著掖著,乃至騙過自己,這不關我的事。

    她提一件事關自己的:「你爺爺說,你在雲亭山供了盞燈。」

    他些許詫異:「他和你說的?」

    姜迎燈:「不小心透露的。」

    許久,梁淨詞輕淡地「嗯」一聲,承認道:「是給你供了一盞。」

    果不其然,姜迎燈感慨萬千地沉默一陣,說:「可是……我從沒見過你禮佛。」

    梁淨詞說:「燈是燈,不禮佛。」

    姜迎燈問:「那你去廟裡做這些,不得點個香磕個頭什麼的?」她莫名在奇怪的地方有些執念,堅持在問,怕他出些紀律問題。

    磕頭?

    他說從不。

    「長這麼大,只跪過你一個人。」

    姜迎燈納悶地揣摩他這話。

    隨後,思索一番,梁淨詞又淡然地補充說,「似乎也不少回了。」

    過了兩三秒,她倏然想起這是什麼意思,連忙起身,抓著手機給時以寧打電話,假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第61章 C17

    姜迎燈心裡想這個人真不懂得害臊, 說這樣的話也能面不紅心不跳。

    梁淨詞跟著她往外走時,腳步很輕,她步履匆匆要逃開, 他腿長,邁得再緩, 只要她不跑, 怎麼都能跟上。

    競走似的,姜迎燈蹬蹬下樓。她忽而想, 不知道怎麼見了他總要落荒而逃。她現在可是被追求的人, 硬氣一點又如何?

    閃現的念頭讓她頓住腳步,沿階梯向上看,另一個方向上還沒有折回的梁淨詞, 在淒淒昏昏的燈影中,俯首與她對視。

    「你心不誠。」她忽然說。

    梁淨詞說:「想著你的時候,心誠就足夠。」

    聲線低抑, 卻口齒清晰,盪在密閉的消防通道里。無論她覺得多麼矛盾彆扭, 他總有理由自洽。姜迎燈是欣賞他身上這份幾乎不會自亂的從容的。

    又走幾步, 到醫院廣場,她回身再忐忑地問一句:「真的沒事吧?」

    梁淨詞沒答, 反問:「這麼擔心我?」

    「還好。」姜迎燈想著,嘀咕著說,「你很精的,不像我爸爸。」

    精?這是個好詞嗎?

    梁淨詞淺聲地笑了一笑, 點頭:「謬讚了。」

    天色很晚, 姜迎燈放慢步子。有一句簡單的話,迂迴在心裡好久, 沒有人分享的愉悅,在她這裡三緘其口,又亟待托出,兜兜轉轉片刻,她還是低低地出了聲,「你爺爺今天誇我了。」

    人往往是羞於表現沾沾自喜的,不過在梁淨詞面前,許多次,她都因為「我拿獎學金了,我論文最高分,我考試全猜對!」藉機jsg纏在他懷裡,露出一副求誇誇的表情。

    他問:「誇你什麼?」

    「說我懂得多。」

    「只是夸懂得多?」

    「……嗯,是的。」

    「何止這一方面。」梁淨詞又說,「不過他很少誇人,看來很喜歡你。」

    姜迎燈走在前面,不被他看到的臉上漾起一點笑,感到很滿足。

    被他縱容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很年輕,很小,心思很稚嫩,還有可以撒嬌的本錢。這時候得到的喜悅,是真正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梁淨詞是她仰慕的人,一直以來,也是她想要成為的人。

    姜迎燈以為她已經能夠妥帖淡然,對很多事泰然處之,能夠遊刃有餘在各種陌生的地方奔波,面對煩心的工作也不再手忙腳亂。但卻在此刻,為他隻言片語的稱道又亂了心弦。

    她認識到,自己還是個小女孩。

    他的清風霽月,平靜與堅定,都是渾然天成的,旁人學不來。

    她也不必學。

    想要長好豐滿的羽翼,與他飛到同一高度,等真的到了這一天才看清楚,她想追逐的人,一直都是她的遼闊天空。

    晚風讓姜迎燈頭腦終於清醒不少,也恢復了些食慾,時以寧剛才不在,是四處幫她去搜刮零食了,遞過去好吃的好喝的,姜迎燈只接了瓶喝的。

    梁淨詞腕袖捲起,扶著方向盤,開這輛黑色商務車,不夠熟練,但行事謹慎穩妥,在夜裡,后座的燈亮起一盞,將他的白衣映得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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