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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他看一眼沉默的迎燈,「這姑娘有小脾氣。」
梁淨詞見微知著,一陣見血。即便在他們的窗戶紙還沒捅破的時候,他就把她琢磨得透透。
甚至都談不上琢磨,他根本不需要琢磨她什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壓根沒有什麼新鮮的少女心事。
姜迎燈那麼溫順,她的小脾氣,只有他能看穿。
到頭來,也就只有他能哄,哄到點子上,哄到心坎里。
姜迎燈看了看咖啡,領會到,「細節都是其次了。」
她跟周暮辭說:「可能還是缺點什麼,你要問我具體的,我說不上來。」
最重要的,還是人不對。
她能看出,有人真的做到小心翼翼在學習風度,卻又學不到那真正戳中她的要點。
載一段路,躲一程風雨,憑這短暫的溫暖,怎麼輕而易舉就生出愛意呢?她跟不親近的人,本就很難剖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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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姜迎燈隨拍攝團隊去了一趟溯溪。
車程快半天,梁遠儒作為嘉賓,隨同拍攝,老人家一身金貴的筋骨吃不消這路途顛簸,於是專機飛來,還帶了個保鏢。
把梁遠儒接到他們的商務車上時,姜迎燈還在睡得迷糊,聽見談笑的聲音傳來,她倏然睜眼,對上樑遠儒鏡片下精氣神十足的雙眸。他穿件素淨的灰馬褂,下身是垂墜很好的一條休閒褲,正跨腿上車,時以寧替他用手擋著窗框。
梁遠儒也快八十歲了,頭髮竟還有一半黑的,拄根紫檀拐,腿腳很利索,登上副駕,不用人攙。
果然財富養人。
他上車後,微微回身,笑著跟車裡人頷首打招呼。
梁淨詞的爺爺,比姜迎燈想像中隨和許多。
「這是我們的策劃老師,您一會兒跟她對一下台本和錄製流程。時間應該不太長,您要是累了就說一聲。」
梁遠儒瞧一眼后座的姜迎燈,點頭說:「好嘞。」
她禮貌微笑:「您叫我小姜就行。」
他問哪個姜。
「女字旁的姜。」
梁遠儒中氣十足地說了聲:「這個姓不錯,很好。」
姜迎燈對上他溫厚的神色,略感親切,隨後釋然地笑一下。
老爺子很健談,且是有文化的人,跟他們說起梁家在溯溪的歷史,說當年皇帝南巡,都把梁園做帝王的行宮,家中還有皇帝親賜楹聯,又說道家裡女眷又是如何風光選上當朝王妃。時以寧是真覺得厲害,於是搭腔很多,姜迎燈就坐在後排的暗處,安安靜靜地聽著。
一會兒,梁遠儒忽的回首喊她一聲:「小姜。」
姜迎燈應了聲。
他側眸看過來:「你是哪兒人來著?」
「江都本地人。」
梁遠儒說:「我對江都人印象很好,年輕時在這兒工作過二十幾年,受過恩惠,這地方風景也怡人——對了,我孫子前些年也在這兒讀過書。」
姜迎燈眸光一滯,聲線淡弱地應:「……嗯。」
見她寡言少語,搭不上話,梁遠儒也沒再問,轉而看旁邊的時以寧:「你們剛剛去哪兒拍了。」
時以寧說:「去了雲谷寺遺址,我手機拍了幾張照,給您看看。」
說著,她把照片調出來給老人家翻閱。
「梁朔年輕的時候在這兒修行過一段時間,還給拂曉供了個燈,就是這個。」
梁遠儒有些老花,戴著眼鏡,也得把手機往遠了推,才堪堪見到上面的內容:「喲,這還真是個燈。」
「是,不過滅了幾百年了,現在就是個灰撲撲的塔,上面隱約能看見一些字跡——您能看清嗎?」
梁遠儒對著照片,扶著眼鏡看了會兒。
而後,他想起什麼,連連點頭說著「我知道我知道。」
「千佛燈,這個我知道,我孫子在我們那兒山上也供了一盞。」
聽到他提孫子,時以寧來勁得很,忙問:「做什麼用的?」
「說是給一個姑娘求平安,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說著,梁遠儒不屑地哼笑了聲:「反正我是不信這些。」
時以寧問:「您哪個孫子?」
「梁淨詞,你們見過吧?上回。」
時以寧嘿嘿笑:「是是是,帶我們去祠堂的,帥得很,一表人才!」
梁遠儒臉上綻開的笑容不無得意:「我孫子是真聰明能幹,國之棟樑。」
剛入夏的小縣城,漫天飄著被揉碎的雲,車子慢吞jsg吞地駛在樹蔭下。前面倆人安靜下來那一會兒,姜迎燈的耳畔只剩一片嘈雜的蟬聲。
她想起,梁淨詞為數不多領她去山上那幾回。
他遵循唯物主義,就是邁進了寺廟的門,也是在一旁看她點香,固執地不肯折一下腰。
很有原則。
但他看在眼裡,不會對寺里的香客與規矩指指點點,只是信了那句:未到苦處,不信神佛。
人都有空牽念的時光,留不住的情義,填不平的缺口,只好用那虛無的禱文與鐘聲、去自欺欺人地補上遺憾。
最終,除了平安,還能求些什麼呢?
姜迎燈看著老爺子的後腦勺,輕聲地開口問道:「什麼時候供的燈。」
梁遠儒回憶一番,說:「應該是有一回元宵供上的,好幾年了。」
第59章 C15
聽見梁遠儒這句回答的時候, 姜迎燈有些腦袋犯昏,肋骨中間倏然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胃部正鈍鈍的疼。她將要應聲, 回答又被這難受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