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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5:10:07 作者: 懷南小山
說完,他又扭頭看過來,淡聲說:「淺顯的理解。」
畢竟他沒有真正經歷過。感情之事,得身經百戰,才能擺出過來人的姿態。
周暮辭跟她年紀相仿,有一些能夠交匯的理想和熱情,也能拉著她往上走一走,但他們之間註定缺少兩情相悅的那點火花。姜迎燈不必多說,周暮辭所表達出來的好感和喜歡,也淺薄得不值一提,或者他也不過是到了合適的年紀,認為要找一個合適的人談一談關係。又或者可能是家裡人同樣在催,雖然日久生不了情,但身邊似乎也沒有比姜迎燈更合襯的人了。
更何況她人漂亮,身材也不錯,氣質學識都很好。如果聊得投機,交往試試並不吃虧。
他模稜兩可的喜歡,大概率就是停留在這樣的層面。
這就是多數成年男人的想法了。
不能說他是錯的。
但是太淺了。
如果不是梁淨詞,姜迎燈不再甘願付出,不能配平的天秤上,她想要做被人深愛一次的那個。
縱使深愛難尋,也好過將就。
周暮辭說:「能看出來,你還對他有感情,不如再試試,人跟人生生錯過,旁人看了也是可惜的。」
姜迎燈看著他的眼睛,問一句:「可是你們也覺得不可能,不是嗎?」
周暮辭沉吟,擰眉問:「我說過這話?」
她不答,只是想起一件舊事。
去年臨近畢業的時候,姜迎燈又見到過一次梁淨詞的爸爸,梁守行。
在師大附近,一個學生流動的商場,入夏時節,室友幾個一塊兒在商場裡找店吃了頓烤魚,出來後林好拉著姜迎燈去逛店,女鞋店旁邊是一個運動品牌的專賣店。
姜迎燈是站在門口等林好試鞋的時候,看到服裝店裡在挑選外套的小男孩。
她記得他的名字,叫莊澤安。
不能稱之為小男孩了,姜迎燈大四這一年,莊澤安已經抽條長高,到變聲期,喊「爸爸」那一道聲線,粗噶而低沉,在一旁坐著的梁守行過去,問他看中哪件。
「這個。」莊澤安挑出一件衣服,問,「好看嗎?」
梁守行頷首說:「喜歡就試試。」
僅僅隔一道觀賞性質的護欄,沒有做玻璃門的店面,裡面的父子二人距她一米遠,講話清晰在耳,姜迎燈沒有閃躲,又覺得梁守行抬眸那一個瞬間,他們是對視上了的,於是她鼓起勇氣,輕喊了一聲:「梁叔叔。」
這才知道剛才那個私以為的對視是虛的,這聲喚才讓梁守行真的看向她。
姜迎燈扎著馬尾辮,穿簡單的白T。沒有碎發與配飾遮擋,露出清湯寡水一張素麵,梁守行用顯得意外的一雙眼神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而後問:「你是?」
姜迎燈怔忡在原地。
「我……」
認出她的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莊澤安。
「姐姐。」
那時被他母親按著腦袋也沒喊出的稱呼,留到若干年後重逢的那天將她擊中。
梁守行看了一會兒,很快露出確信不認識這個人的眼神,隨後看向他的小兒子,笑說:「誰教你的,逮著人就喊姐姐?」
姜迎燈為她突如其來的搭訕禮貌收尾:「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隨後她轉身離開,去找林好,主動結束這尷尬的局面。
他們的交匯不止停留在那頓鐵板燒,梁守行對她造成更深的傷害是遺忘。
她記得他們那天在飯桌上說過的每一個字,但說出那些話的角色自己,卻早就走出那傷透人心的結局。
因為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不值得他記住,更別說在他的生命里落下痕跡。
她怨都沒法怨的一件事,很現實,很殘酷。
被驅逐的門戶,僅存一點破落的書香,衰敗的榮顯,攀不起他金玉滿堂,鑽石成堆。
「他甚至沒有記住我。」很久之後,跟一個局外人再提起這事,姜迎燈笑得還算灑脫,問周暮辭,「是不是顯得我很可笑?」
周暮辭聽罷,卻委婉地評價一句:「可能是你自尊心太強了。」
這話不假,但她也有道理。
「我只是不想自討苦吃。」
周暮辭試圖理解但失敗,長吁一口氣。
「對不起,我理解能力有限。」
姜迎燈仰頭,看見一隻往吊燈的燈芯撞的飛蛾。重逢之後每一刻,她幾乎都在提醒自己,那是鴻溝,也是苦海。
「如果這條鴻溝你註定邁不過去。」最後,他出了個主意,「讓他過來試試?」
姜迎燈收斂視線,沒說什麼,只是自嘲地一笑,不無感激地看他一眼:「謝謝你聽我說這些,傾訴真的很有效,我的上一個傾訴對象還是我爸爸。」
她問:「會保密吧?」
周暮辭笑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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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淨詞來找楊翎那天下晚,燕城下了場雨,緩解久悶的氣候。莫名覺得,像老天憋了點淚,在這一刻哭得痛快。
楊翎的故居在長明街,適合深居簡jsg出的好地方。一棟二層別墅,中式合院的構造,典雅不失榮華。
車泊在雨中,梁淨詞在院門對面站著,撐傘而立,什麼也沒做,只是看這淒風苦雨里瀟瀟的門帘。
月落烏啼。雨霧之中吊著一盞風雨燈,燈影憧憧。腳下的青磚浮出一片朦朦的青氣。